; “致秋,又活啦!”
“又活啦。我寻思这回该上八宝山了,没想到,到了五棵松,我又回来啦!”
“还喝吗?”
“还喝!——少点。”
打倒“四人帮”,百废俱兴,政策落实,没想到云致秋倒成了闲人。
原来的党委书记兼团长调走了。新由别的剧团调来一位党委书记兼团长。辛团长(他姓辛)和云致秋原来也是老熟人,但是他带来了全部班底,从副书记到办公室、政工、行政各部门的主任、会计出纳、医务室的大夫,直到扫楼道的工人、看传达室的……他没有给云致秋安排工作。局里的几位副局长全都“起复”了,原来分工干什么的还干什么。有人劝致秋去找找他们,致秋说:“没意思。”这几位头头,原来三天不见云致秋,就有点想他。现在,他们想不起他来了。局长们的胸怀不会那样狭窄,他们不会因为致秋曾经揭发过他们的问题而耿耿于怀,只是他们对云致秋的感情已经很薄了。有时有人在他们面前提起致秋,他们只是淡淡地说:“云致秋,还是那么爱逗吗?”
致秋是个热闹惯了、忙活惯了的人,他闲不住。闲着闲着,就闲出病来了。病走熟路,他那些老毛病挨着个儿来找他,他于是就在家里歇病假,哪儿也不去。他的工资还是团里领,每月月初,由他的女儿来“拿顶”,他连团里大门也不想迈。
他的老伴忽然死了,死于急性心肌梗死。这对于致秋的打击是难以想象的。他整个的垮了。在他老伴的追悼会上,他站不起来,只是瘫坐在一张椅子里,不停地流泪。熟人走过,跟他握手,他反复地说:“我完了!我完了!”老伴火化了,他也就被送进了医院。
他出院后,我和小冯、小梁去看他。他精神还好,见了我们挺高兴。
“哎呀,你们几位还来呀!——我这儿现在没有什么人来了!”
我们给他带了一点水果,一只烧鸡,还有一瓶酒。他用手把烧鸡撕开,喝起来。
喝着酒,他说:“老汪,小冯,小梁,我告诉你们,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们都说:“别瞎说!你现在挺好的。”
“不骗你们!这一阵我老是做梦,梦见我媳妇。昨儿夜里还梦见。我出外,她送我。跟真事一模一样。那年,李世芳坐飞机摔死那年,我要上青岛去。下大雨。前门火车站前面水深没脚脖子。她蹚着水送我。火车快开了,她说:‘咱们别去了!咱们不挣那份钱!’那回她是这么说来着。一样!清清楚楚,说话的声音,神气!快了,我们就要见面了。”
小冯说:“你是一个人在家里闷的,胡思乱想!身体再好些,外边走走,找找熟人,聊聊!”
“我原说我走在她头里,没想到她倒走在我头里。一辈子的夫妻,没红过脸。现在我要换衣服,得自己找了。——我女儿她们不知道在哪儿。这是怎么说的,就那么走了!”
又喝了两杯酒,他说,像是问我们,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这也是一辈子。我算个什么人呢?”
小冯调到戏校管人事,她和戏校的石校长说:
“云致秋为什么老让他闲着?他还能发挥作用。咱们还缺教员,是不是把他调过来?”
石校长一听,立刻同意:“这个人很有用!他们不要,我们要!你就去办这件事!”
小冯找到致秋,致秋欣然同意。他说:“过了冬天,等我身体好一点,不太喘了,就去上班。”
我因事到南方去转了一圈,回来时,听小梁说:“云致秋死了。”
“什么病?”
“他的病多了!前一阵他觉得身体好了些,想到戏校上班。别人劝他再休息休息。他弄了一台录音机,对着录音机说戏,
更多内容加载中...请稍候...
若您看到此段落,代表章节内容加载失败,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模式、畅读模式、小说模式,以及关闭广告屏蔽功能,或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