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川以为她即将恼羞成怒,但他想像中她愤愤摔上车门、冲入雨幕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许昭意猫了下腰,钻了进来,心安理得的在他身侧空位坐好。
在他的注视下,许昭意偏过头,咬了下唇,忽然低声道,「我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打脸了,可以了吗?」
梁靖川稍怔,这是他意料之外的示弱和让步。
有点意思,她不按套路出牌。
氛围瞬间微妙起来,车内的环境逼仄,往常话唠的钟婷完全处于吃瓜吃惊了的状态,难得老实地保持沉默。
车子已经摆脱了拥堵的交通,驶上高架。
一路沉默,也是一路煎熬。
「你没别的话想说?」
对许昭意过于温软的态度,梁靖川微诧地扬了下眉。
其实许昭意早在心底把他从头到尾问候了个遍,消了气。她这人活得通透,必要时候能屈能伸,坚绝不给自己找罪受。
许昭意还以为他想要自己道谢,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她都打算翻篇了,他还没完没了?
虽然嫌弃他事多,但她还是儘量维持温和态度。毕竟还要同行一路,念在「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份上,她决定不跟他计较。
「谢谢、感恩、劳驾您,小女子他日必当涌泉相报,来生做牛做马以孝犬马之劳。」
她嘀嘀叭叭地说了一长串,气都不带喘的。话音一落,她抬眸看着他,微微弯了弯唇:
「兄台想听哪一句?」
「是不是漏了一种?」梁靖川懒懒散散道。
许昭意心尖颤了颤,屏住了呼吸。
虽然不想承认,虽然她也没这个意思,但她几乎是瞬间联想到了「以身相许」四个字。
这人总找茬也就算了,还调戏她?
她后背绷得笔直,从头到脚都僵了,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活像是受了惊的兔子。
看够了她窘迫的脸色,梁靖川上下嘴唇一碰,要笑不笑,「我是说『结草衔环永世不忘』,你以为是什么?」
许昭意撇开头,被刺激得变了脸色。
「神经病,小学鸡!」
「再说一遍试试。」梁靖川听得不太舒服,皱了皱眉。
许昭意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要敢于尝试。
她轻嗤了声,「这是高架,难不成您打算把我扔下去?」
话音一落,她像是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合理一样,面色沉重地看着他。
「我提醒你啊,高速上赶人下车是谋杀,」许昭意一字一顿道,「犯法。」
梁靖川眉梢微抬,有点好笑,「还给我科普法律?懂挺多啊。」
她警惕的样子像是在看一个法盲,还是个听不懂人话、随时可能发疯的法盲。
「那你可以继续讲讲量刑。」他继续道。
许昭意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并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你什么意思?」
「如果量刑够重,也许能让我大发慈悲,忍你一路。」
许昭意的小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就不应该试图跟他交流。
回去的时候夜色已浓,许昭意愉快地撂下句「后会无期」,伞都懒得拿,就头也不回的衝进了雨幕里。
讲真的,她一辈子都不想在见到这人了。
冲完澡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她坐在书桌前整理东西。
明天是周末,她还要去趟一中,不过不是去报到办手续,是摸底考。
燕京的高中间一直广泛流传着这样的话:「嘉博颜值逆天,一中学霸遍地,京附『非富即贵』预备役。」
毫无疑问,一中十分重视抓学风抓成绩,甚至重视到有些严苛的地步。
别的先不提,就「入学办手续前必须先摸底考」这条规矩,闻所未闻,听着就没人情味。
舅妈刚过来叮嘱了她几句,钟婷又从放门口探了探头。
「明天考试紧张吗?」
「你又有什么迷信说法给我科普?」许昭意对钟婷的套路了如指掌,依旧低着头整理自己的东西。
「还真有,比如说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考前要拜考神。」钟婷摇头晃脑地说完,「一来保佑成绩,二来图个吉利。」
许昭意无语地睨了她一眼。
「当然,你就是考神,我们普通人的办法不太好使。」钟婷顿了下,神秘兮兮地凑过去,「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改良升级版。」
说着她摸出一个小镜子,抵到许昭意面前,「你可以对着镜子拜拜自己。」
「……」许昭意一巴掌盖在钟婷的额头上,把人推远了点,「你整天研究什么乱七八糟的?有这閒工夫怎么不琢磨琢磨学习?」
「宁可信其有嘛。」钟婷捂着脑袋揉了揉,「你要是紧张,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没什么好紧张的,反正没什么难度。」许昭意不太在意。
「没难度?」钟婷捂了捂自己心口,满脸问号,「我觉得我受到了伤害。」
许昭意确实没太当回事儿,摸底考范围无非是上学期重点内容和一些基础,对她来说根本称不上问题。
所以整个过程她都心情顺畅,十分轻鬆。直到在考场门口,她跟梁靖川狭路相逢——
许昭意轻鬆愉悦的表情凝固了,僵硬了,彻底垮掉了。
梁靖川显然也很意外,抬了抬视线,打量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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