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很小,遇事只知道哭。
她每回遇到谭源,要么被他吓哭,要么被他训哭。
谭源会厌恶得叫她「哭包」,她也儘量都不惹谭源,少在谭源面前出现。她躲得远远的,谭源果真没了机会凶她,后来谭源要去军中,临走前遇上,他狠狠使劲儿捏了捏她的脸,她疼哭,被他捏的脸,一连疼了好几日。
但那都是很小时候的事情,后来谭源去了军中,她再没见过谭源,却是见过谭孝几次。
谭源和谭孝是亲兄弟,但同成天油嘴滑舌,讨侯夫人喜欢的谭孝全然两个性子。
……
当下,楚洛迅速敛起回忆,低着头佯装饮茶,等着谭源离开。
以东昌侯府同建安侯府的关係,此时若是露出端倪,谭源将她认出来,谭源是一定会让人将她送回建安侯府的,此时若是被抓回建安侯府,会惹大麻烦……
楚洛一面饮茶,一面冷静思绪。
心中祈祷着,果真,谭源和身后的几个副将一道,头也不回出了客栈。
楚洛一颗悬着的心才似落下,幸好走了!
只是庆幸过后,脑海中又忽得疑惑起来,谭源是东昌侯世子,在军中官职不小,若是真的在此处往来,住得也应当是驿馆,不会来客栈。
除非,不是来客栈投宿的……
楚洛心中微顿,寻了还在收拾地上的小二打听,「客栈里怎么会有先前的军爷在?」
说军爷就对了。
楚洛先前是他招呼的,人也不错,那小二对楚洛的印象挺好,趁着周围都在三三五五聊天说话,小二凑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日京中出了大事的缘故,来来往往好多军爷,刚才那位军爷应当是来见人的,入内好久,我们也不好多问。」
楚洛也知晓再多追问怕是刻意,但至少,在小二口中弄清楚了一件事情,谭源是来这里见人的。
今晨才来,谈了有一两个时辰,眼下才走。
楚洛心中唏嘘。
能在这里遇到谭源已是倒霉,她怕再倒霉些,与谭源同路,又似随意般问道,「小哥可知道这些军爷要往哪个方向去?」
小二想也不想,「成州,方才听到那几个军爷说要去成州!」
楚洛攥在袖间的手指不由捏紧了几分,谭源也要去成州……
从这里到成州只剩了一日路程,且只有一条路,她若不想同谭源在路上再撞上,她可以在这里等谭源先去成州她再动身。
楚洛轻抿了一口茶盏,看了看客栈的楼梯,但谭源是自来此处见人的,那最好还是不要在客栈多留。
楚洛付了银子,又唤了林子一道走。
等上了马车,林子以为要启程去成州,楚洛才道,「先等一日,林子,我们寻别的地方投宿一晚。」
林子人老实,没有太多心眼儿,楚洛这么说,他便应好。
放下帘栊,其实楚洛隐隐见得满城都是驻军。其实这两日往成州来,路过的地方都能见到驻军,京中出事几日,怕是各地都暗潮起伏。
她往成州来都是如此,可想而知李彻往京中去。
楚洛担心李彻。
思绪一起,楚洛心中很难平静,早前林子问要去何处,眼下是城东,那便去城西投宿。
……
另一处,谭源已打马出城许久。
身后跟得都是谭源在军中的心腹,方才在棉城见过赵有志,谭源更加确信这次是蓄谋已久的谋逆。
而且,一定不是惠王余孽所做。
惠王余孽如此行事看似合理,但细究,并无好处。若光是为惠王报仇雪恨,大可用更泄恨的方式,而不是在南郊马场这样隐蔽的地方,是想藏秘密。
有人在借惠王的名义行事。
陛下在朝中提拔了封相,主导新政之事,得罪了不少世家的利益,陛下动了不少世家的人,也提拔了不少新贵,有人想利用世家的怀恨在心挑事。
那这人一定隐藏得极好!
更有甚至,谭源忽得勒马,身后十余二十骑也通通停下。
谭源目光黯沉,更有甚至,他甚至担心父亲是否参与其中!
自天子登基以来,东昌侯府一直在走下坡路,而父亲一直都在隐忍,甚至被夺了手中大半兵权,交换了他在驻军中的一席之地。父亲没有说旁的,父亲自有傲骨,但他是怕这傲骨适得其反。
早前母亲生辰,他是回了府中,却不想父亲在文山随侍,他没有见上便折回了军中。
眼下,越发觉得京中平静之下暗潮涌动,更怕父亲站错队伍。
父亲应当看得出来,陛下看似在挤兑东昌侯府,实则每一步都稳妥,去了父亲手中的兵权,换了他手中的兵权,有人奏父亲管束谭孝无妨,陛下开了圣口斥责,旁人不好再继续奏东昌侯府。
陛下的行事不拖泥带水,但同样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事情。
陛下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人!
如今军中大半都是陛下的人,朝中也都在洗牌,看的明白的世家心如明镜,看不明白的,尚在铤而走险。
文山祭天,朝中已经狠狠震盪过一次,陛下借清除惠王余孽的由头已经动了一批世家。这次南郊马场出事,若是陛下安稳归来,同有些世家之间,最后的遮羞布怕是都要撕破。
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轻易很难收场,但赢得一方会彻底赢,输得一方会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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