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鸭小时候颜色不好看,褐中夹杂点黄,尾巴毛髮是黑的,嘴巴粉粉的,圆头圆脑瞧着挺可爱。
「来只小的不?」徐婆子问。
「麻鸭得放到水里养去吧,我们那离河远。」
「害,」徐婆子摆手,「不用也成,就是到水里吃点鱼虾长肉,旱一点也能肥。」
「你去麦田里捡点掉在地上的麦粒子,指定还没拾干净,麦麸也成,牧草咋都成。阿妹你说,要就给你拿几隻壮的。」
「选只不太养得死的吧。」
姜青禾只有这个要求,她拿给蔓蔓养。
小娃除了偶尔跟他们出门,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屋里自娱自乐,连玩伴都没有。
就算徐祯给她削了很多木头块可以当积木玩,但一个人玩还是很无趣,没玩几次就腻了。
养只鸭子正正好,让蔓蔓每天都有事做。
果然当姜青禾到家把小鸭子放在地板上时,蔓蔓立即抛弃了她心爱的小水壶,跪在地上趴着看小鸭子一摇一摆走路。
「娘,你把嘎嘎带回家了?」她头也不抬地问。
「给你养好不好,」姜青禾把另外只大肥鸭递给徐祯,让他去宰杀。
蔓蔓狠狠点头,兴奋劲上来,胳膊杵了好几下地板,腿也在地板蹬了好几下。
「那你给小鸭子取个名字。」
蔓蔓不假思索,「嘎嘎。」
她补充,「小鸭子,大鸭子,野鸭子都是这么叫的。」
她尖声尖气地模仿了一遍,然后评价自己,「好听。」
姜青禾夸不出口,她高兴就行。
嘎嘎满屋子乱窜,姜青禾怕它拉在屋里头,扯了根麻绳,从小鸭子头上绕一圈拴住,绑在一边不让它乱跑。
屋里响起弱小无助的嘎嘎声,听到后头就感觉像一连串的叽叽叽。
姜青禾要蔓蔓管住它,还告诉她,嘎嘎不能住在屋里。
蔓蔓说:「爹给做房子,嘎嘎睡外头。」
徐祯忙着杀鸭褪毛,等麻鸭剁成一块块,先焯水再下砂锅,小火慢煮。
他才能空出手应付闺女的诉求。
「要大,」蔓蔓这么说。
她嫌徐祯弄的屋子太小了,就两长条木板搭上另一块木板做顶棚,她作为小监工,一点都不满意。
「不好看,嘎嘎喜欢漂漂的。」
「高一点,我想嘎嘎的时候,头进不去啊。」
徐祯沉默,是不是最后还得自己住进去才成。
干脆徐祯按照狗窝的大小来做,根本不管小鸭子跟手掌心点大。
尖顶斜面,又阔又大,底下还垫了石头,有扇开得特别高的窗。门特别大,至少蔓蔓把头伸进去的时候,里头传来她满意的讚扬,「喜欢大的,嘎嘎也喜欢。」
姜青禾觉得未必,丁点大鸭子就够缩墙脚的,猛地探进个硕大的脑袋,够渗人的,应该说够渗鸭的。
结果屋子做好发现,鸭子腿短,能迈都迈不进去。蔓蔓又有了新要求,「要给个楼梯。」
她想说台阶的,脑子里就没这个词。
徐祯没有不依的时候,拿石头一次垒上去,等小鸭跌个跟头挨一记脑袋,能磕磕绊绊上去后,蔓蔓勉强满意。
砂锅里的汤也炖到时候了,蔓蔓也馋了,她还是喜欢肉肉的。
但她舔着嘴唇,眼神落在冒烟的砂罐里,馋字都快从她嘴角流出来了,蔓蔓却说:「要先给婆婆吃。」
四婆待她是真当亲孙女样疼的,上回送去的那兜子鸭蛋,老人家自个儿舍不得吃,每天蔓蔓过去就剥给她。
怕小娃嫌没味,还拿碗倒了点清酱让她蘸着吃。种下的黄瓜捡了水灵的,切片放糖给蔓蔓吃。
蔓蔓人小,可谁对她好,她都知道。
她肚子咕噜噜叫,咽下口水,撇开眼说:「我给婆婆送过去。」
「行啊」姜青禾舀出一大海碗的鸭肉连汤,正好她想让四婆后天帮她照看下蔓蔓。
她得和徐祯进山拉土,在后院造个菜园。
「好,」蔓蔓点头,「我要带着嘎嘎。」
「带,不能进四婆屋里。」
蔓蔓点头,跑着跟徐祯一起去给四婆送鸭汤。
回来啃着鸭腿,肉还在嘴里就说:「婆婆给我吃肉肉,我说不要,婆婆给我吃。」
徐祯也是无奈,「四婆说自己嚼不动。」
其实四婆还说:让他们自个儿吃好的,别往这送儿,她心疼。
只是徐祯昧下这句话,只当没听着。
没来得及醒面,而且有鸭肉鸭汤,吃麵就有些奢侈了,忍住没去动面袋子,而是闷了锅高粱米。
虽然口感不好,可鸭汤油汪汪的,肉煮的软烂,浇点汤在高粱饭上,也算是对得起肚子了。
第二日,姜青禾穿着草鞋出来的时候,徐祯还在比较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他发现自己不上手摸,单凭眼睛去看,越看越稀里糊涂。
看他专注认真,却憋不出一个字的表情,姜青禾就知道徐婆子说的不错,他们两个在种田这件事上,可不就是一根瓜秧子上的两个瓜蛋子。
还是生瓜蛋子。
早知有今日,他俩都应该上农大,而不是一个苦哈哈读了建筑,转头当木工。一个学民族学,到处去犄角旮旯的地方探风。
正经事上没半点用。
一路保持对稗子的高度警惕,下到田里开始埋头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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