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安地貌中的探险者

北美的动物、地貌变化和人类殖民，公元前20000—前11500年想象在公元前12000年一个夏日的傍晚，当天光开始变暗时，你正站在一片陌生的林地中。你置身空地，周围环绕着刺柏、梣木、鹅耳枥和桃花心木。一条湍急的河流涌过，为昆虫的嗡嗡声和不见踪影的鸟儿偶尔的尖鸣提供了背景声。树林之外，巨大的悬崖矗立在河流和林地之上，投下长长的呵护的阴影。

现在想象一种新的声音，或者一种新的气味。有只动物快速接近，像猪一样哼哼着穿过灌木丛，一边躲避仙人掌，一边寻找可吃的根茎。它在1米外停下，用后腿站立起来，搜索空气中陌生的味道。它和你的眼睛处于同一高度，从距离地面将近2米的地方盯着你。这只动物长着棕色的茂密毛发，身体粗壮，小小的脑袋上有一对珠子般的眼睛和翕动的鼻子。它的前肢一动不动地垂下，每只铲形的脚掌上长着三根钩子般的爪子。它咕哝了一声，重新四足着地并转身离开，朝着悬崖上的洞穴走去。它将在那里排泄和睡觉。

现在让你自己置身一座柏树林中的小圆丘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油味。你的身后是池塘，但没有泛着光的湛蓝池水，而是涌动着黑色油状物，恶臭的气泡不断冒出又破裂。一头骆驼侧卧在沥青沼泽中。它被陷住了。名副其实地被粘在地上。它抬起头，在放弃前发出最后一声嘶鸣，挣扎让它精疲力竭。但夺走它生命的不是焦油。一只长着20厘米锯齿状犬牙，体型像狮子般大小的野猫冲了过来。它打了个大哈欠，然后袭向骆驼，撕开了它的肉。

不远处，一对翅膀在拼命地扑腾，有只秃鹫也挣扎着想脱离焦油。拍打过程中，翅膀本身也变得又黑又沉。获得自由的努力完全是徒劳。

当然，今天在洛杉矶市区的拉布雷阿牧场（Rancho La Brea）焦油坑看到剑齿虎杀死骆驼（被科学家们恰如其分地称为“昨日骆驼”），或者在大峡谷看到沙斯塔地懒前往兰帕特洞（RampartCave），都将是咄咄怪事。想要看见此类景象，你必须是最早美洲人的一员。 [1]与最早的美洲居民所见到的相比，今天美洲动物的种类大大减少了。不仅没有了沙斯塔地懒和剑齿虎，也看不到雕齿兽（一种巨型犰狳）和旱地地懒（一种巨型地懒，体长6米，重达3吨）。大小堪比黑熊的大河狸和体型让秃鹫都相形见绌的食肉畸鸟已经不见踪影。猛犸和它的远亲乳齿象（一种类似大象的动物，长着笔直的象牙和平坦的头骨）也不复存在。

并非所有现已灭绝的动物都会让现代人觉得奇怪。美洲恐狼和猎豹就和它们的现代亲戚长得差不多。已经灭绝的5种马同样如此——这类动物不得不由欧洲定居者重新引入它们的祖居之地。

最早的美洲人在北美遇到了种类惊人的动物，这是末次冰盛期到来之前很久几百万年生物和地理进化的结果。直到5000万年前，北美仍然通过经由格陵兰的陆桥同欧洲相连。两大洲有许多相同的动物，比如始祖马：一种生活在森林中，身高约30厘米的动物，它们将在北美进化成马。但随着两块大陆开始漂离，陆桥不复存在，欧洲和北美的动物开始沿着完全不同的方向进化。到了4000万年前，新的陆桥出现，为许多亚洲物种提供了前往美洲的途径。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乳齿象，最早的美洲人和克洛维斯人都将遇到它们，无论是在蒙特贝尔德周围的泽地中还是在北美的云杉林地中。

公元前6000万至前200万年间，南北美洲完全分离。南美大陆上进化出了种类特别丰富的动物，包括大地懒、雕齿兽和其他品种的巨型犰狳。当巴拿马陆桥在200万年前形成后，这些动物中的一部分扩散到北美，而马、鹿、剑齿虎和熊等动物则从北美来到南美。难怪古生物学家将其描绘成“大交换”。大约距今150万年前，两种猛犸中的第一种通过亚美陆桥抵达，即哥伦比亚猛犸（Mammuthus columbi）。它的近亲真猛犸象（M. primigenius）在大约距今10万年前来到北美并留在了北方地区。两种猛犸实际上分享了这片大洲。

上述独立进化和物种交换时期的结果是，当最早的美洲人抵达时（公元前12500年之前的某个时间），他们遇到了一些熟悉的野兽，以及另一些他们和他们祖先都未曾见过的动物。他们的亚洲故乡没有像大地懒和巨型犰狳之类的动物，尽管他们之前许多代先人应该知道，也许还捕猎过猛犸。

我们对灭绝动物的了解来自拉布雷阿牧场焦油坑发掘出的超过100万块骨头。 [2] 至少从3.3万年前起，今天洛杉矶市区的所在地就开始有石油渗出地面。与空气发生反应后，石油变得黏稠，最终形成沥青并硬化。动物陷入这些焦油坑，为今天的地质学家提供了冰河期动物的独特记录——大卫·梅尔策形容其为“巨大的化石时间胶囊”。发掘延续了整个20世纪，人们找到数量惊人的骸骨，许多的保存状况几近完美。科学家们在想出如何去除骨头上的石油后，就对它们进行了放射性碳定年，结果显示这些骸骨是在公元前33000—前10000年间逐渐积累起来的。

灭绝动物的另一种证据来源是它们在亚利桑那的兰帕特等山洞留下的粪便。 [3] 洞内自冰河期结束后一直保持得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