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欧洲东南部的两个村落

。现在，他发现这种墙壁非常有效，能够创造出一个与外部世界隔绝的空间。

陶制容器和柳条篮子被摞起来靠墙摆放，地上铺着芦席和兽皮。

在高出地面一二十厘米的石膏平台上，一个浅盆中有火在缓慢地燃烧。烟雾飘向茅草屋顶，能够杀死害虫并让芦苇防水。一个女人坐在火边，将两股纤维缠绕成球状。她停下工作，拨了下火，然后开始挠痒。她腰带上的骨质搭扣看上去有点眼熟——卢伯克想起在加泰土丘看到过类似的设计。 [23]发现陶器是卢伯克欧洲之行中的又一个“第一次”——此前的所有容器都由木头或石头制成，或者是柳条编织品。他在新尼科美狄亚见到的罐子形状和大小各不相同，从开口的碗到瓶口狭窄的大储藏罐一应俱全。有的没有上色，有的则涂成白色，并绘有红色的几何图案。有几件带有指纹，甚至是黏土做的人脸：鼻子是捏出来的，眼睛是小小的椭圆形。许多陶器硕大而精美，卢伯克猜测它们是用来欣赏的。

女性小陶俑，约公元前6500年，来自希腊新尼科美狄亚

村子中央坐落着一座更大的屋子，面积超过10平方米。屋中一片昏暗，不见家庭生活的迹象，而且完全没有人。木头桌子上摆放着黏土小像，大部分为女性，拥有细圆柱体的头部，尖尖的鼻子和缝状的眼睛。她们双臂折起，每只手抓住一只用一小坨黏土做成的乳房。近乎球形的巨大臀部弥补了她们体积的微小。和这些小像放在一起的是几件粗糙的山羊和绵羊模型，还有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3件经过打磨的青蛙雕像，刻有精美的绿色和蓝色的蛇纹岩。

卢伯克离开村子，回到他在林中高处的座位，选择从远处观察村中的生活。几天后，他开始理解村子是如何运作的了。每户人家都自给自足，家庭照顾自己的花园，管理自己的牲畜，制造自己的陶器和工具。与此同时，家庭的独立得到了好客文化的平衡，室外的炉灶用于烹饪共享的食物。

时间开始越来越快地流逝：随着庄稼成熟，橡树变得枝繁叶茂；随着收获开始，树叶枯萎落下。冬天，卢伯克坐在雨中，泽地变成湖泊，溢出的湖水淹没了园圃，留下一层细腻的沙土，为来年的庄稼施了肥。当橡树发芽时，新尼科美狄亚人带着锹和锄头回到园圃，在翻松土壤后再次种植。

卢伯克看着来访者带来石头、贝壳和精美的陶器等交易品。他看到村中的死者被埋在没有标记的浅浅坟墓中，或者被埋在弃置房屋的废墟里。这似乎是一件务实的事——用尽可能有限的典礼摆脱尸体，没有在墓边举行的仪式或者陪葬品。但人们会定期走进再离开村子中央那座摆放着黏土小像的房屋，那里似乎是圣所。有时，许多人一起前往，卢伯克听到里面传来含糊的歌声和吟诵。他怀疑有些新雕像被带入，另一些则被取走或砸碎——但他很难从远处看清新尼科美狄亚的宗教生活。 [24]橡子落下，刚刚萌发的小树苗就被鹿的牙齿夺去了生命，任何幸存的树苗很快被砍下带往村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卢伯克看到园圃因为干燥的冬天霜冻来迟而颗粒无收，人们为了活下去不情愿地宰了自己的绵羊和山羊。一贯好客以维持的家庭间的友谊在困难时期帮上了忙：当某一家人食物短缺时，他们可以从别家分得一杯羹。 [25]卢伯克从林地中观望得到的主要印象是，新尼科美狄亚的生活是艰难的：耕耘土地、除草、浇水、碾磨种子、挖掘黏土、清理林地。

劳动力似乎不足，因为甚至小孩子也被迫参与除草和施肥。卢伯克回想起莱彭斯基维尔、拉里埃拉、根讷斯多夫和克雷斯韦尔崖的狩猎采集者们，他们任何一天似乎都不会工作超过几个小时。对他们来说，填饱肚子的关键是知识而非劳动：哪里能找到猎物，果实何时成熟，如何捕猎野猪和抓住鱼群。

年来岁往，卢伯克看着新房屋建起，园圃的数量越来越多，整个马其顿平原上的村子都同样在扩大规模，很快将达到人口限制。新尼科美狄亚的可用土地无法支持更多的人，于是一些家庭离开寻找新土地。他们带着山羊群和一些小猪崽向北而行，希望在所能找到的第一片合适的洪泛平原上建立新的定居点。

农民们交替前进着从一片肥沃的平原来到下一片，穿越巴尔干半岛，来到匈牙利平原，那里将发展起新的农业文化。 [26] 在距离莱彭斯基维尔不超过50千米的地方出现了农业定居点，它们的存在导致当地的中石器时代文化经历了起初的繁荣和最终的崩溃。一些莱彭斯基维尔人（特别是老人）深化了他们的艺术传统，作为抵制新农民及其生活方式的手段。人们打造了新的石头雕塑，甚至比卢伯克看到的更大、更惊人。它们被放在房屋的门旁，而非藏在屋内。

但对其他人来说（特别是年轻人），农业定居点提供了新的贸易观念和机会。 [27] 莱彭斯基维尔的命运不可避免：捕猎武器和渔网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陶器，当地人也被农业生活方式所吸引。这样做有几个很好的理由：羊、牛和小麦可以弥补野生食物周期性短缺导致的食品匮乏，后者导致了儿童营养不良。但很快餐桌就发生了反转——野生食物成了对谷物和豆类食谱的补充。

卢伯克也离开了新尼科美狄亚，前往博斯普鲁斯海峡溃破后刚被淹没的黑海沿岸。那里有许多公顷被淹的森林、大片泥沙、满地的巨石和被连根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