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宥第十一

。云将见之，倘然止，贽然立(88)，曰：「叟何人邪？叟何为此？(89)」鸿蒙拊髀雀跃不辍，对云将曰：「游。」云将曰：「朕愿有问也。」鸿蒙仰而视云将曰：「吁！」云将曰：「天气不合，地气郁结，六气不调(90)，四时不节。今我愿合六气之精，以育群生(91)，为之奈何？」鸿蒙拊髀雀跃掉头曰：「吾弗知，吾弗知。」云将不得问。又三年，东游，过有宋之野，而适遭鸿蒙。云将大喜，行趋而进曰：「天忘朕邪？天忘朕邪？(92)」再拜稽首，愿闻于鸿蒙。鸿蒙曰：「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93)，游者鞅掌(94)，以观无妄(95)，朕又何知！」云将曰：「朕也自以为猖狂，而百姓随予所往；朕也不得已于民(96)，今则民之放也(97)。愿闻一言。」鸿蒙曰：「乱天之经，逆物之情，玄天弗成(98)；解兽之群，而鸟皆夜鸣(99)；灾及草木，祸及止虫(100)。意！治人之过也！(101)」云将曰：「然则吾奈何？」鸿蒙曰：「意！毒哉(102)！僊僊乎归矣！(103)」云将曰：「吾遇天难，愿闻一言。」鸿蒙曰：「意！心养(104)。汝徒处无为，而物自化(105)。堕尔形体，吐尔聪明(106)；伦与物忘(107)，大同乎涬溟(108)；解心释神，莫然无魂(109)。万物云云(110)，各复其根(111)，各复其根而不知。浑浑沌沌，终身不离(112)；若彼知之，乃是离之(113)。无问其名，无闚其情(114)，物故自生(115)。云将曰：「天降朕以德，示朕以默，躬身求之，乃今也得。」再拜稽首，起辞而行。

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恶人之异于己也。同于己而欲之、异于己而不欲者，以出乎众为心也(116)。夫以出于众为心者，曷尝出乎众哉(117)！因众以宁所闻，不如众技众矣(118)。而欲为人之国者，此揽乎三王之利，而不见其患者也(119)。此以人之国侥幸也，几何侥幸而不丧人之国乎！其存人之国也，无万分之一；其丧人之国也，一不成而万有余丧矣(120)。悲夫！有土者之不知也！夫有土者，有大物也。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121)；而不物，故能物物(122)。明乎物物者之非物也，岂独治天下百姓而已哉！出入六合，游乎九州，独往独来，是谓独有。独有之人，是谓至贵(123)。

大人之教，若形之于影，声之于响。有问而应之，尽其所怀，为天下配(124)。处乎无响(125)，行乎无方(126)。挈汝适复之挠挠，以游无端(127)，出入无旁(128)，与日无始(129)，颂论形躯，合乎大同(130)，大同而无己。无己，恶乎得有有(131)！睹有者，昔之君子(132)；睹无者，天地之友。

贱而不可不任者，物也；卑而不可不因者，民也(133)；匿而不可不为者，事也(134)；麤而不可不陈者，法也(135)；远而不可不居者，义也(136)；亲而不可不广者，仁也(137)；节而不可不积者，礼也(138)；中而不可不高者，德也(139)；一而不可不易者，道也(140)；神而不可不为者，天也。故圣人观于天而不助(141)，成于德而不累，出于道而不谋(142)，会于仁而不恃(143)，薄于义而不积，应于礼而不讳(144)，接于事而不辞，齐于法而不乱(145)，恃于民而不轻(146)，因于物而不去(147)。物者莫足为也，而不可不为(148)。不明于天者，不纯于德(149)；不通于道者，无自而可(150)。不明于道者，悲夫！何谓道？有天道，有人道。无为而尊者，天道也；有为而累者，人道也。主者，天道也；臣者，人道也。天道之与人道也(151)，相去远矣，不可不察也(152)。

文选谢灵运从宋公戏马台诗注引司马云：「在，察也。宥，宽也。」苏舆云：「在不当训察，察之则固治之矣。在，存也。存诸心而不露是善非恶之迹，以使民相安于浑沌，正胠箧篇含字之旨。」

淫，过也。

迁而他效。

宣云：「又何须更治之！」

成云：「恬，静也。」

成云：「愉，乐也。」

俞云：「喜属阳，怒属阴。毗阳毗阴，言伤阴阳之和也。淮南原道训『人大怒破阴，大喜坠阳』，与此义同。」

成云：「人多疾病，岂非反伤形乎！」

崔云：「乔诘，意不平；卓鸷，行不平也。」

郭云：「慕赏乃善，故赏不能供；畏罚乃止，故罚不能胜。」

成云：「匈匈，讙譁也。」

说音悦，下同。

释文：「相，助也。」成云：「说礼乃助华浮技能，说乐更助宫商淫声。」王夫之云：「与之偕而自失曰相。」

成云：「说圣迹，助世间之艺术；爱智计，益是非之疵病也。」

司马云：「脔卷，不申舒之状。」崔本「獊」作「戕」，云：「戕囊，犹抢攘。」

宣云：「岂但过时便任其去乎！」

宣云：「乃奕世欣奉，不能已如此。」

宣云：「贵爱其身于为天下，内重而见外之轻，此所以于天下无为，乃可以为天下之君也。」苏舆云：「身下两于字当衍。四语见老子。」

释文：「解，散也。」案：骈拇篇：「多方乎仁义而用之者，列于五藏。」

擢，犹拔也。谓显拔之。言以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