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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拴在一个基点上。懂得鲁迅的,莫过于周作人;同样,深解周作人的,乃是同胞长兄。因为彼此太了解,又深谙对方之短,不相容,便十分自然。我一直认为,倘若不是羽太信子的存在,二周的分手,是迟早的事情。我们顺着两人文章的脉络梳理一下,便可知道二水分流的必然了。

周作人一向是反对压制个性的,他始终主张多样性,主张宽容,把自由当成社会发展的目标,这善良的主张多少有点乌托邦,像朝雾般朦胧好看。他实际上也是这样默默履行着自己的信念。这一信念的基础,来自于对当时中国现存秩序的绝望。但他的价值理想,是雕刻的花朵,看起来很好,实则无香味,总觉得像书斋的奇想,一到现实,便要碰壁。读他在西山养病时写的那组文章,便可感到幻灭的哀嘆。真正纯粹的宽容和个性主义,在一个专制的社会,是难以生存的。所以,最后走向自身,回到内心,闭门读书,便是这一价值理想的归宿。因此说,这种以静制动的生存方式,改良社会,甚难。周作人开的药,便没有实效。但这确是中国社会应达到的目标,虽然缥缈,可其文化方面的隐喻,便非三言两语可以引述出来。我觉得至少在人生境界上,他高于同代的许多人,可惜他生在忧患甚深的中国,在一个没有健全理性的世界里,他的思路,要么毁灭,要么隐退于冷寂中,出路是没有的。不管他的声音何等的优雅,在骨子里,还是脆弱的。

鲁迅是主张战斗的,有以恶报恶的独行精神。这恰好与二弟形成反差。就其思想的出发点而言,他们均基于一种人道的和个性的立场上。读“五四”前后兄弟两人的文字,思想大致是相同的。问题是,在通往改造国民性之路的走法上,两人相差太大。鲁迅是反对任何的妥协和宽容的,至少在对恶势力的态度上,他的手段与尼采乃至俄苏文化精神多有相近的一面。这里有文化背景的因素,最主要的,恐怕还是认知的差异。鲁迅内心有着太多的痛苦,他知道以温情的方式对待苦难乃是笑谈。所以当周作人大谈宽恕和“新村理想”时,他并不以此为然。他何尝不懂得宽容与不偏不倚的好处?但他却深切地感到,除了反抗与吶喊,消沉地退到书斋,是自欺的骗术。他宁可走一条自毁的险路,在呼号中体现生命的价值,但也不愿恬静地躲在书房中,以麻木与自娱来消磨时光。这一选择,常人是做不到的,至少像我们这些读书人,就难以有这种决然的态度。那种自虐般的心灵角斗,不仅古中国历史上少有,即是当代文人中,也很鲜见。鲁迅是奇人,他视角里的世界,布满了黑暗与绝望。他很少理想主义地向你预约什么,承诺什么。他仿佛一个茫然而自信的过客,在深山大泽中不息地穿行,不知道去哪里,然而只有走,断然地拒绝了一切停息的诱惑。这种看似病态、而实则充满了片面的深刻的人生选择,它本身所折射出的生存隐喻,是十分深厚的。这仿佛卡夫卡、加缪般的具有形而上的寓意。我们在这颗绝望的灵魂里,体味的不仅是人生的,更主要是哲学的预言。人类遇到苦难之后,任何人,都难以逃离这一预言,虽然人们对苦难的领略有深浅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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