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对往后千万年的计划中,待老龙王身死那日,家仇国恨了结,即是他魂飞魄散之时。
他的记忆,近日以为常去灌愁海内修补斩龙戟,渐渐有了些儿时的印象。
有一日,仙姑予他一壶桂花酒,问他:「这风月如何?」
重断皱眉,心中烦郁,不存任何风月有关之事,只道:「不过尔尔。」
仙姑心下瞭然,指尖搭上重断的脉搏,道:「将军并无情根,不必再饮这壶酒。」
他对从前的印象,只残存着往日在天界武场之上,他为青涩少年,心性尚且胆大气盛,飞跨上马,耳畔金鼓喧阗,手执一把栓了天帝嘉奖绸带的三尺青锋,朗声道:「我白虎一族,头彩纳入,英雄出辈,世代永昌!」
天帝大喜,允重断为监兵神君,白虎一族众人朝拜,山呼万岁。
可他的印象中,没有那日在树下,兴奋得差点儿显了原形,露出龙尾,喜笑颜开的小龙太子,容千戟。
重断与父亲,在金銮殿之上,对着座上的老龙王,双双跪拜。
也只有那时的重断心知,他的那一跪,是对着他以为往后数千年能相伴一生的小龙太子。
记忆中,除了那些与容千戟无关的片段,还有他在蒿里山被五方鬼帝在无数次撕裂之难后,拼凑成「重断」。
近乎是重生的他,立于冥界鬼门关之前,以一把利刃劈开了通往天界的大门。
自此,三界纷争,再无安息。
唐翦仍旧记得,他第一次在冥界见到重断时,目眦欲裂的少年,眸中凶光暗藏,狠声道:「我尊过,敬过,奈何这世间万物不渡我。」
不渡我。
第十六章
晨间一场闹剧散罢,重断的无名怒火倒是来得快散得也快,但仍旧免不了一张臭脸。
他坐到玉石凳上,执剑一挥,眼前铺摊开近日三界军事要图,几路兵马已在下界打成一片,火列星屯,战火纷飞,如若他白虎战神还不插手,恐怕这把火烧得过旺,覆水难收。
唐翦与他关係甚密,一想起今早的事就忍俊不禁,低声道:「你也是好笑,因果都未弄个清楚,倒先发起火来!」
「看战局图。」重断一皱眉,不是很想再提晨起之事。
越见他这逃避的模样,唐翦倒是越来了劲:「你不愿让我查查?嗳,你明知我擅长洞察人心,为何不问问我,那小龙王到底骗你没有?」
重断指着一处灵冥山脉的剑尖轻轻一颤,抬眼闷声道:「未必我还能真自己去了他房内不成。」
「你晚上做了些什么事,我倒是不知晓,」
唐翦掩袖一笑,眼色暧昧非常,「你那小龙王,心里边儿想的是何事,我清楚得很。」
重断微敛眉目,鹰眸煞气化褪一半,冷声道:「何事?」
他心中是想问又不想问,免不了迟疑,但如今几日心中极易沸动,提到小龙王的事,他都好似存一万分好奇,忍不住想伸手触碰。
「竟然你都开尊口问了我,那我便告知与你。」
听这重断难得好奇的语气,唐翦下了决心要将这「薄情」郎的困惑解开,背对着重断的那一张脸呈平淡之色,摸出腰间摺扇一扫,轻笑道:「你是不知,你与那……」
「报!」
他还未组织好下一句言语,只见远处飞扑过一猛禽精怪,伏地磕头,飞翼之上带了粘血,几乎是跌在了玉石殿前,颤抖着嗓道:「 报,报将军,识心神君,前方水神来报,堂庭山巡得,巡得……」
唐翦瞬间察觉重断周身嗜血之气凝聚一出,正等着那通报小兵下一句——
「老龙王魂魄与肉身!」
重断目眦欲裂。
他寻遍三界,血染了半边天,不惜得耗费神力,最后竟仍然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大仇报不了……生生世世,永永远远都报不了。
他强忍着体内汹涌翻滚的煞气,双眸通红,哑声问道:「身死,魂魄亦死?」
「身死,魂魄亦死。」
那猛禽精在脑内搜索着当时水神明逍催促着通知下来时说的话,「青角金翼,颚下抚须,鳞片靛蓝渐变,生了一对朱红的瞳仁……」
霎时间,白虎怒吼,吟啸声震破天际,雷声于四野,天边金光万道!
唐翦飞身而起,以摺扇遮了半边脸,挡开一波狂涛云气,猛地看见重断身形外有如幻化了一隻巨型白虎,接连重影纷纷,咆哮哀鸣,连云端都快起了火焰……
「将军!」
水神明逍不知从何处流淌而来,化作一簇水流绕于唐翦的腿间,幻化成人,情急之下正要往重断的方向衝去,唐翦伸手抓住了他:「现下他正是哀极怒极之时,随他去。」
唐翦稳住了明逍,心下一嘆,那么……小龙王一直未曾骗过将军。
天边炸开一声惊雷虎啸,容千戟就算是睡得再浅,也已听到了几分。
他翻身而起,靠在床沿,顿感寝宫震动不已,眉间染上担忧之色,门口的蟹姐儿正捧了吃食进屋,这被吓得一踉跄,拍着胸脯喘道:「真是好险!不知哪儿来的虎,虎,虎……」
容千戟一记眼刀飞掷而去,敛眉喝道:「不得妄议!」
他的白虎夜里才化了人形,如今是重断本人受了何等刺激,方才被逼出了体内?
容千戟被震得有些发懵,他一时间不知是好是坏,他明显感觉到,夜里与他相伴的那隻大猫,那个眉眼俊朗而清澈的男人再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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