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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井端起酒杯慢慢地呷着，目送着忧心如捣的侄女离开弹子房，突然窥见到侄女初度钟情的心房，这是别浦家族所不容许的绮梦。别浦家族跟其他日本人一样，是生活在一个无形盒子里的，从吃饭开始，每人一个托盘，里面有各式各样漆碗和漆盒。各人吃各人的，而且饭菜都不离开自己的托盘。他们在有轨电车上看报也很有特点，一般会把一整张报纸折好几下，折得如同一块豆腐一样大地看，以免摊开的报纸挡住别人。如果在车站上接电话，就会用一隻手遮住自己的嘴然后蜷缩起来通话，以免扬起胳膊影响旁人的行动。他们似乎避免一切不必要的身体接触，付钱时一定先放到盘子里，然后收钱的人从盘子里拿走，找钱也一样。正因为如此，这样的人才会在面临外来挑战时变得更加保守起来，才会不断地发生类似“二-二六”叛乱那样极端的反弹，以至同所有邻国都不断发生武装衝突的一个因素吧！松井跟别浦左卫门将军一样，要求落叶必须老老实实地站在自己的那个看不见的盒子里，不要把手脚伸到盒子外面，不要受到林中天浪漫的爱情诱惑，或许由于落叶在这个盒子里闷得太久了跟其他同受此约束的日本人一样想拔刀自杀。可能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当落叶一见到不生活在无形盒子里的异国少年郎林中天，就疯狂着迷，那是她可以飞翔闺中春梦的地方。

水部中尉喜形于色地走进来，他穿着西服革履，风度翩翩。他是唯一一个披着公司职员的外衣在分社里上班的海军特务部特务。他低声向松井报告，拘押在上海宪兵司令部里的那一群斗殴的中国海军军官已经开释，但是和他们的头目林中天少校一起受到海军部的严厉处分——开缺回原藉。水部通过隐藏在上海宪兵司令部里的耳目，终于打听到林中天和这一群肇事军官多是鱼雷厂的监造官，原来他们的任务是监造水雷。现在水雷生产下令停顿，工人已经遣散。

松井听完报告后，又呷了一口威士忌，那个条理清晰、冷静犀利的头脑变得兴奋起来，说：“由此可见，陈绍宽长官制定的作战计划目标决不是大量製造水雷，否则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场斗殴，就下令停止水雷的生产？”

水部接着报告：“据南京来的密电，陈绍宽长官在长江大河口举行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的联合演习，蒋介石偕同夫人以及何应钦、陈诚都观看了演习。“

松井心里尚存的部分疑影荡然无存了，说：“立刻给东京的别浦左卫门将军去电，情况已经查明，支那海军的作战计划旨在长江同我大日本海军第3舰队正面决战。”

“哈衣！”水部领命，恭敬地退出。

松井心想，林中天受严厉处罚的消息决不能让侄女知道。他觉得自己刚才的判断是正确的，如果生产水雷是中国海军的秘密作战计划，那么身负监造官重任的林中天怎么会轻易地放弃而俯首就范？林氏家族鲠直犯上，敢揭龙鳞是其家族一贯维护海军荣誉的作风，为此，林中天的祖父林国忠几乎被中堂大人李鸿章杀了头！松井熟读林国忠的《北洋日记》，这一则表现林氏家族为人处事作风的记载，松井烂熟于心。

第九章 2-3

更新时间 2012-05-15 05:12:54字数 4775

林国忠的《北洋日记》-光绪16年（1890）3月6日，香港。

今天舰队继续在香港避冻，维修。

丁军门率领“致远号”、“济远号”、“经远号”、“来远号”4舰仍在南海一带操巡，预定10日左右返回。

今天是我大清北洋海军正式成军一周年的纪念日，刘步蟾大人邀林大人和我等几位同乡管带、管轮到“定远”号上小聚。

一年前，经中堂大人和丁军门仔细挑选，在皇上大婚前天，正式将舰队5副将、3参将、7游击、21都司、46守备人选确定，上奏皇太后、皇帝定夺，旋获允准。随着电报传来的喜讯，82位海军军官一齐向京师方向下跪，叩谢皇恩浩荡，遥祝龙凤呈祥。

当时我心想，自从马江海战失败，大清海军始得重振雄风，此后北洋舰队在正式文函中，不再叫“北洋水师”，而改称“北洋海军”，这是其成军的标誌。我等肩负图强重任，岂敢不克职用命？

突然北洋海军总查、英国人琅威理忿忿地走进议事室，我等立即从高背西洋坐椅上起立致礼。琅威理不理，径直走向站在中间的刘步蟾大人面前责问道：“刘大人，丁提督离职，有我副提督在，为什么撤下提督旗，换上你的总兵旗？”

顾问琅威理是李中堂大人聘请的总查，本是英国海军上校，醇亲王巡阅北洋，认为他训练舰队有功，授予他二等第三宝星并赏给提督衔。以后李中堂在发给琅威理的文电中，常用“提督衔琅威理”或“丁琅两提督”的尊称。在北洋海军的正式公文中，他的头衔全称是：“会统北洋水师提督衔二等第三宝星琅威理”。他治军严格，办事勤快，认真按照英国海军的条令训练，为我等官佐所敬惮。但是在“长崎事件”中，访问日本的我北洋官兵遭到日本人的追杀，而琅威理却一意偏袒日方，使得我等官佐对他另眼看待，大为不满。所以在我心中，不再认为他是带领北洋舰队的提督。也许与这原因有关，刘大人忽然降下提督旗换升自己的总兵旗，表明自己是“定远”舰上的最高长官。北洋海军提督旗图形为黄灰黑蓝红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