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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瞬时议论开来。

有愤愤然啐骂死掉的主部们的,有拍着胸口说好生吓人的,有大呼皇帝英明的,还有不明所以向旁人打听究竟的。

当然,喧譁了一阵后,人们心头的各种不平很快被白隐寺的幽静气息熨止了。

依然有人在余波中切切低语:「听说京城的官员都被换干净了?」

「我看只是换了三府的头,三府的其他人还是那些人。」

「你又没见过三府的官大人们,怎晓得笼子里面没有三府其他人的脑袋?」

「见过啊,谁说我没见过?你知道我以前的饭馆开在哪里吗?开在京城!别说三府的官大人,就是宰相大人,我都接待过。」

怀疑道:「开在京城?那你干嘛回咱们这里?」

「哎,你以为京城的生意那么好做吗?天子脚下,人才荟萃,我们那平实馆子的平实菜品,怎么和别家大厨的东西较量?」

「这么说……」说话者再把声音压低了些,「宰相大人变没变?」

「变了。」

「哎呀,当真?将将的哪颗的脑袋是宰相的?」

「瞧你这话,别瞎说!原先的宰相大人是寿满天年,去年随先皇去了。」

「国师呢?」

「哦,国师这茬,有的说头。我回修竹的几个月前,京城里的人都在传,说当今圣上邀老国师下棋,下着下着,老国师突然就不动了,手上的棋子掉在了棋盘上;棋子滚了几下,自己落在了最关键的一格上,翻转了整盘棋的局面,结果老国师反败为胜。你说这事奇不奇?」

「『不动了』是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老了、死了。现在的新国师,年轻得很……还有点奶气。」

「小小年纪就当国师?呵,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

云离三人自己跑到了人多的地方来,现在人一流动,三个人动弹不得,把旁边人的谈话听了一耳朵。云离只当那些谈话是无聊时候的消遣,他对凡间宫廷里面的事情并不上心,听过了,过一阵子多半就忘了。

他看了看乜秋和苏瞳:这一次满脸严肃的不是少年书生,而是成天没个正经模样的破巫师。

旋即云离觉得乜秋那样子不是严肃,而是呆滞。

云离:「你怎么了?」

乜秋喃喃道:「师父。」

云离琢磨了一下那两个人的对话,又想到破巫师说他师父在京城,心头一惊,试探道:「谁是你师父?宰相……还是国师?」

乜秋瞪直眼睛,目光无神:「师父他……」

云离正欲问个明白,乜秋突然粗暴地拂开近旁的人,一头扎进糕饼似的人堆,见人就扒,灵活穿梭的样子像极了水里的泥鳅。「泥鳅」蜿蜒而坚定地朝外面外面钻,挤得人张口骂娘。

等到乜秋没影了,云离拍了拍额头:其实那还用得着问吗;宰相司朝中人事,国师司鬼神之事,二者择其一,乜秋的师父应当为国师无疑。

那傢伙的师父居然是夏国国师?!

其实,乜秋除开常常装疯卖傻、脸皮奇厚的缺点,他未尝撑不起国师之徒的脸面。一则他找得到瘟病的癥结,二则他行得了驱鬼祈雨的法事,三则他身怀通了灵性的法器,而那法器看似脆弱,却是个能让铁剑缺角、有胆量咬仙君的「神木」。由此观之,乜秋不失为一名优秀的巫师。只是,他类似于混蛋的性格近乎遮盖了他所有的闪光点,让人宁愿相信他就是个靠招摇撞骗为生草包。

破巫师走得那么急,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云离斟酌了一下,觉得苏瞳没必要知道乜秋那些烦心遭遭的事情,便留下一句「苏公子,我先走一步」,自己去追乜秋了。

云离推了几下人墙,才深知想像方才乜秋那样顺利撤出实属不易,于是不得不御剑飞天,临走前不忘俯身摸了摸苏瞳的脑袋,揶揄道:「你在这里乖乖的,一会儿自己回去。」

飞了一段,下面又是一番此起彼伏的「云公子!原来云公子到咱们白隐寺来了。」

声音渐小。

……

御剑就是比走路快。云离轻轻鬆鬆地追上了乜秋,截住他道:「你干什么去?」

乜秋:「回京城。」

他用了「回」字。

云离:「就现在?走回去?」

乜秋语速很快:「师父让我和师弟外出游历,我原本就是走过来的。」

云离道:「不要钱了?」

乜秋想都没想:「不要。」破巫师这副视钱财如身外之物的表情,可以算得上世界奇蹟之一。

云离:「这么着急干什么?你师父已经……你也不能见他最后一面。迟走几天,你还能拿到点盘缠,雇一辆马车。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给你。」

乜秋也说不上来他干嘛那么心急。云离说得对,他见不着师傅最后一面;而且迟到的消息今天才传到他的耳朵里,师父早已经入土为安了,就算他现在出发,一步就抵达京城,他连师父的尸体都看不着。

但他就是想走,想马上走,再多停留一刻钟都是煎熬。

云离莫名心酸,诚心道:「我带你回去。『破剑』总比你两条腿快。」

乜秋没看他一眼,道:「仙君你千里迢迢到蜀州修竹来,不就是为了苏公子吗。我一个路人,耽误了你太多时间,过意不去。小哥,我可能就是想朝着京城的方向走路而已,一个人走,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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