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安桐来说,这隻鱼篓虽装了水,不过算不上重,提回去肯定不至于手酸,只有安然这样的小身板才会觉得了不得。安桐没给弟弟解释这一层,径自将鱼篓挽过来:「不会酸。」走了几步,他察觉到安然没跟上来,回头看他。
安然漂亮的眼睛里居然含了一包泪:「阿然生下来就是为了对哥哥好的,但总是哥哥对阿然好,不要阿然对哥哥好。」
安桐心里刺痒痒地一热,笑道:「哪个教你说的?」
「没人教,阿然自己的话。」说罢,便踮起脚去够鱼篓。
安桐把鱼篓给他,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这话要留着,长大了之后对女孩子说。」
安然说他长大还要很久很久,就要对哥哥说。
安桐一路走回去唇边都挂着浅浅的笑意,当他背着安然翻回书房时,可把守在那里的宋婵吓坏了。宋婵抱起小安然,看一了眼他手里的金鱼,软声对安桐道:「娘就猜你和阿然去萧信那里取金鱼了。哎呀,你怎么还很悠閒啊。」
安桐道:「既然知道,你慌什么?」
「父亲来找你,没看到人,就让我守在这里,说等你回来了就把你给……揪过去。」宋婵低着头。
「娘给父亲说了吗?」
「好端端一个大活人不见了,瞒不住嘛,刘叔叔来给咱们送糖的时候也说在集市上看见安家大小公子了。」
「父亲在哪里等我?」
「前堂。」
安桐托宋婵陪弟弟把金鱼放到竹林里头的池子中,独自一人去前堂见父亲。
雕花木椅上,安老爷安义的腰板挺得笔直,旁边坐着一位面容慈和的妇人,是安夫人安曹氏。整个前堂的风格古朴刻板,很符合安老爷的风格。
安桐在揖身的同时,眼风不着痕迹地扫了扫雕花木桌:没有戒尺没有经卷,想必今天的惩罚不是挨家法也不是背一整夜的书,应该是回书房抄文章了。
「父亲,娘。」安桐道。
安曹氏温柔地向儿子点了点头。
安义肃然道:「我去过了书房,翻看了一下我让你圈的书,书倒是圈的不错,人却不见了。」
安桐不说话,等安老爷继续说。
安义道:「你在乡试会试中,都没有丢安家的脸,不负厚望,现在在为殿试全力准备,我本不应该占用你的时间。但听婵儿说,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三番五次翻窗出去閒逛,我就必须要正正你的心了。叫你圈家训,是要你晓得,安家家训,是在几百几千年的历史上、在各个贤人的着述里,都能站住脚,是屹立不倒的金言。安家,就要靠家训立家,安家人,就要靠家训正骨。家训在先,家规继后,家规中言道『尊尊』,你自恃才高过人,不服父亲的管束,谈何『尊尊』二字。」
安老爷说了半天,无非是说儿子你厉害又怎样,厉害也要听老子的话,否则老子很生气,要搬出家训家规来骂你。
安义安曹氏是典型的严父慈母,安义素来对儿子要求苛刻,儿子解元会元的荣誉对他来说只算得上「没有丢安家的脸。」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称安桐是苏宰相转世,安义愈发严苛,当心着儿子不要在殿试中落榜,安家别被捧到了天上又自己翘着尾巴落下来。所以,以前对儿子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的安老爷,如今一定要儿子正儿八经地用功,一定要儿子正儿八经地学苏宰相。
安桐听明白了,父亲今天不罚他,而是要提醒他骄傲不得,顺便立立家主的威。
「儿子记住了。」
安曹氏道:「记住还不行,做得到才是真。」
安桐心道窗还是要翻,街还是要逛,他还要去白隐寺做一件让父亲吹鬍子瞪眼的事,口上却答:「做得到。」
安义道:「你娘说你上街见萧信了。」
「是。」
安义拧了拧眉头:「萧信他爹说话还酸不酸臭不臭?」
「儿子只见了达雅,没有和萧叔叔当面讲话。」
安义哼声:「好,不讲话好,就不要跟他讲话。」
安曹氏掩嘴弯了弯眼睛。
安义道:「你笑什么?」
安桐道:「娘在笑父亲您,分明想和萧富叔叔和好,却舍不得面子。」安义的脸青了青,倒也不辩解。
「阿桐,拿了几条鱼?」安曹氏问。
「一条。」
「明天我要和婵儿去白隐寺上香,那里旁边就是修竹河,我把张叔带上,看看能不能再捞几条金鱼和你那条做做伴。」
「娘明天要去白隐寺?」
「每月逢五都要去的呀,为我们安府祈福,近来还要为你入京参加殿试的事拜一拜。」
明天自己也要去白隐寺的事,安桐觉得能瞒就瞒,毕竟父亲刚才才「点醒」过他,不能立刻就犯。安府离白隐寺很近,但母亲最早都要辰时到,寺院是一定会去的,在那之前他得把萧信的学生和巫师们引到其它地方。母亲好说话,但若宋婵见到他,是一定会告诉父亲的。
想来,修竹河边开阔,去那里最合适。
安桐道:「我养的三条金鱼不久前都死了,也没查清楚是餵养方式的问题还是水质的问题,现在先养一条观察观察,娘你就先不用带张叔去河边了。」
安曹氏道:「也好。」
安义道:「你要养鱼,先让张叔养着,你好好用功,别管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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