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鹿冰酝细细打量他时,他又分明是那个他养在院子里的、这一世的楼星环。
望着他时,眼神澄澈,像干净不染尘埃的心。
「卡蹦」,鹿冰酝咬碎了口中的奶糖。
楼星环的目光落到他的唇上。
甜甜的奶香瀰漫在他唇齿,是楼星环很久之前就窥探而不敢靠近的味道。
他慢慢靠过去,两人的唇越来越近。
就在它们快要贴合时,门口响起一阵动静,听声音很熟悉。
鹿冰酝一把推开楼星环,楼星环毫不设防,又或者说是故意的,跌坐在毛毯上,打翻一盆水。
「好啊,」他寒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等我离开了凉王府,就没有谁把你当小孩了。」
楼星环抹了抹脸上的水,神色阴沉,有些挫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少爷,楼小王爷来了。」门外传来止善的声音。
楼星环下意识皱眉,看向鹿冰酝。
「带他进来。」
「是。」
楼星环起身:「小爹,我可以等。」
鹿冰酝:「你等我死了就能做梦了。」
楼星环气息一沉:「别说这种话。」
他拿起一旁被火暖过的罗袜,细细给他穿上。鹿冰酝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服侍。
楼玥桥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和谐亲近的画面。
楼星环站起来,身高和楼玥桥差不多,方才示弱的气场消散不见,眉眼沉着,朝他颔了颔首。
楼玥桥也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些事找云哥。」
「正巧,我也有事找阿云。」
逐客令下得很明显。
楼星环笑了笑,看向鹿冰酝:「云哥,那我先告退了。」
听到他称呼的变化,楼玥桥就有所察觉了,等楼星环走了之后,他道:「你终于舍得将和离书拿出来了?」
「嗯。」
鹿冰酝眼角耷拉着,看上去恹恹的。
楼玥桥瞥见他头髮有些湿,伸手擦了擦,坐到他旁边:「怎么了?」
「楼哥,」鹿冰酝问他,「我改变了很多事情,可是为什么有些人的感情却怎么都不会变?」
他是真的搞不懂,真诚地发问。
楼玥桥却一愣,眼神闪了闪:「……为何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不明白。」鹿冰酝拨了拨那精緻的铁匣子,「人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一个枷锁?自由自在的,不好吗?」
楼玥桥看着他,声音低沉:「你不用想明白。」
他移开视线:「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让人想不明白的。何况是感情。」
「说的也是。」鹿冰酝点点头,不再费神去想了。
见着他开怀了一点,楼玥桥唇角也不由自主往上翘:「我们好久没见了。这一年,有没有什么有趣的见闻?」
鹿冰酝睨他一眼:「我还等着回来喝你喜酒呢。」
楼玥桥手一僵:「你要喝酒,什么时候都可以。喜酒就算了吧。」
「可是楼哥,豫伯伯都催你了吧?」
「你不用管这个。」
鹿冰酝哂道:「还是一个人好。」
楼玥桥不语,盯着他,忽而笑了笑:「你觉得好就行。」
楼星环没有离开履霜院,他在里面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下人吓得纷纷绕道,直到确定房间里面没有什么异样,他才走出院子。
回到自己的院落,他正准备将湿了的衣裳换掉,就听下人说梅姨娘来了。
「星环啊,」梅姨娘看上去有些急,跨过门槛,拉着他看了看,鬆了口气之余,又疑惑道,「我听他们说你惹怒了鹿公子?」
下人看到履霜院气氛紧张,门大开着,房间里面,凉王在给王妃洗脚,无不揣测他们是不是翻脸了,吓得她赶紧过来了。
楼星环收回手,道:「无事。」
梅姨娘嘆了口气:「为娘的地位不高,在外面帮不了你什么。可在家里,我还是要劝你一句。」
楼星环神色淡淡,但也没有走开。
「鹿公子他身份不俗,就算他离开了王府,不是你小爹了,」她殷殷嘱咐道,「你也得好好孝敬他,知不知道?以前我们孤苦无依的时候,是他可怜我们,将我们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不然你现在哪儿能这般享福……」
楼星环静静听着。
「他也不是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人,」想到刚才下人说的,梅姨娘奇怪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没有。」楼星环道。
梅姨娘摇摇头:「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别的我是管不了,可要是让我知道你对他不敬,我第一个不同意。」
楼星环有些啼笑皆非,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
梅姨娘走了。
楼星环移开桌上的东西,白象牙蹲虎镇纸下,一张纸静静躺着。
谁都看得出来,鹿冰酝对庆王没什么爱慕之意。要不然,他不会这么平静地交出这张和离书,仿佛给的是一张轻飘飘的废纸,于他而言没多大意义。
可他们相处的样子,温情和谐,历历在目。
那记忆如此深刻,鹿冰酝在葬礼上发红的双眼,他至今都还记得。
多少次在梦中,他都恨不得死的是自己,这样鹿冰酝会不会就不那么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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