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她面前。
她拉开车门坐到后排,司机转过头问:「林小姐,现在就去学校吗?」
「嗯。」林宜诺心不在焉地应着。
以前她觉得舒清只是存款比较丰厚,把安排司机这种事堪称理所当然,没太在意,今天听杜薇那么一说,她反而有点捉摸不透了。
买得起那么贵重的手錶,给得了孩子那么多零花钱,请得起司机,甚至还有私人小飞机一一虽然她目前没有见到过。
到这种程度了,还需要给别人打工吗?
飞行员这职业听起来高大上,本质就是个搬砖司机,每月工资都靠一小时一小时飞出来,白天黑夜颠倒着,生活作息不规律,是很辛苦的。
她想不明白。
车子开到附中时,放学铃声刚响,两旁街道挤满了私家车,大门里陆续涌出穿着校服的学生。
林宜诺坐在车里看窗外,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那会儿校服比这个丑得多,但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自恋点说,就是她。
等了一会儿,人流量越来越小,成群的学生变成零星三两个,依然不见颜舒瑶出来。林宜诺看看手錶,问司机:「小汪,瑶瑶平时什么时候出来?」
「不会超过响铃后五分钟的。」司机也很疑惑。
林宜诺心里犯嘀咕,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出来,她有些着急,对司机道:「你在这等着,我去她班上看看。」
她下车往学校大门走去,被保安拦下来做了登记,才顺利进入校园。
附中很大,林宜诺凭着上次的记忆找到初二五班,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什么不会写,我看你就是故意不写!上我的课从来不听吧?你们班哪个像你一样这么嚣张……」
戴着金丝框边眼镜的中年女人站在讲台边,一手指着对面女孩的鼻子,一手捲起试卷朝她身上扔,鬓角的碎发抖了抖,眼镜滑下鼻樑半寸。
女孩双手插兜低着头,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高挺的鼻樑勾勒起完美侧脸弧线,眼睛里写满了倔强。
「看看你哪像是来读书的!头髮又烫又染,描眉画眼的,画给哪个男孩子看啊?」
几个做值日的同学偷偷往这边看。
「瑶瑶。」林宜诺大步跨进教室,把处于炸毛边缘的颜舒瑶搂进怀里,抬眸看向中年女人,「不好意思,我们家瑶瑶头髮颜色是天生的,眼睛也是,您觉得奇怪可以去网上搜一下混血儿长什么样。」
胳膊下的身体在发抖,她手上微微用力,轻拍着女孩的背表示安抚。
老师推了推眼睛,板着脸:"你是谁?"
"作为老师,您刚才说的那些话实在欠妥当,为人师表当以身作则,孩子有什么问题,是我们做家长的责任,就不劳您费心教训了。"林宜诺不想跟她扯皮,拉着颜舒瑶往外走。
冬季昼短,五点钟天色便暗了下来,林宜诺牵着颜舒瑶走在空旷安静的校园里,冷风吹在脸上刀子似的,她捂着颜舒瑶的手,侧头问:"冷吗?"
女孩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掌心里的小手暖烘烘的,还有几分汗湿的潮气,林宜诺捂紧了些,稍稍加快了步伐,突然女孩停下脚步,抬起头:"你相信老师说的话吗?"
"什么?"林宜诺不得不停住,回头。
"她说我故意不写她的作业。"墨蓝色的眸子里涌动着期盼,一点不确定和试探。
林宜诺嘆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老师也是人,只要是人,说话就会带有主观性,我不管她说的可不可信,我只知道她刚才在侮辱你。"
"那你信我吗?"
"信。"
"你不觉得我很坏吗?我确实上数学课不听讲,我确实没有尊重老师,我......"说着说着声音小了许多,咬紧了下唇。
林宜诺安慰道:"我觉得你坏不坏,与你没有关係啊,你不需要在意别人的想法,而且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大家都一样。"
"可是我妈就特别相信老师说的话,不,她是相信任何人说的我的坏话,她就觉得我不好,觉得我是累赘,她不喜欢我。"
颜舒瑶越说眼睛越红,嘴巴一扁哭了出来,"欧巴桑肯定会跟她告状的,以前妈咪在的时候都不让她凶我,呜......"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砸到鞋尖上,撞开一朵朵透明的水花。
林宜诺心臟一揪,慌了,连忙抱住女孩给她擦眼泪,指腹轻轻滑过柔嫩的脸蛋,她轻声哄道:"别哭别哭,宝贝儿,你妈妈很爱你的,只是常年跟机械打交道不会讲人话了。"
噗。
她好像在骂人。
这话可不能让师父听见!
颜舒瑶吸着鼻子,撅起了嘴:"不许你这么说她。"
"好,不说,你也不许告诉她啊。"林宜诺笑着捏捏女孩的鼻子,"走吧,回家。"
两人牵着手并肩走出校门,颜舒瑶突然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林宜诺假装没听见,走到车子边打开门,像捉小鸡一样抱着她坐进去。
深夜,舒清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进门被客厅里敞亮的灯光惊了下,转眼就看到小徒弟靠在沙发上打盹,脑袋歪向一边往下栽。
"师父...回来了。"关门的动静惊醒了林宜诺,她揉了揉刚睁开的眼睛,看着舒清,"我给你留了山药汤,在电压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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