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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堂叔大手一挥,「这事倒是其次,怀王孙人在大牢,咱们早已捏住他,我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二堂叔自坐了,将茶饮尽,道:「眼下最该着紧的,是荣王!」

顾轻侯拿茶碗的手顿住。

二堂叔说道要紧事,双眼都发亮,「咱们清了怀王等握着兵权的皇叔们后,立即下诏召回小辈亲王,这一步棋走的极对。而荣王等人乖乖归京,一点么蛾子没出,也是意外的平顺。但我只怕平顺的过头,要节外生枝——我听到风声,有些老不死的,暗地里偷偷联络,要去拜会荣王,他们为的什么?!——这几个被你召回京的王爷,荣王出身最高,又曾是正经太子,那些愚官愚民还认他为正经路数,早些年,穆严帝造孽的时候,就隐有人推他,如今这形势,只怕那些老不死把他拱的心更野!他如今人在京师,万一有何不轨之心,都甚是麻烦,必要趁早清理了他,这是头一件大事!」

顾轻侯手里的茶,慢慢送到口中。

顾三爷笑歌不以为意,「他人在京师又如何,胆敢有何动作,一刀剁了脑袋便是!兵和银子都在咱们手里,怕他做甚!」

三堂叔接口道:「此言差矣,他们占着正经名头,没寻着说头,也不好轻易动他。」

二堂叔一挥手,「也不必担心,根本不用咱们操持,有的是人上门替咱们张罗,昨夜就有人来寻我……」

他拿出袖中一张摺子,递给顾轻侯,「原先荣王府中的一个……」

哪怕是顾家人,也早已将荣王和他那件风流韵事嚼烂,淫邪的,正经的,杜撰的,靠谱的……不知被编排出几百种故事,但当着他的面,谁也不敢提起那陈年往事,沾边的也要忌讳。

二堂叔舌头打了个转,换口道:「府中一个姓钟的家眷,在他院里死的不明不白,因那人是罪臣之子,也无苦主来寻,早几日他家仅剩的下人来京,一张状纸求告到京兆尹门前,喏,你看。」

顾轻侯展开细看。

二堂叔在旁边瞄着摺子,咂嘴道:「一条人命呢,此事若是闹大,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够掰倒他的。」

顾轻侯看着摺子,点点头,并未多言,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好。」

这个好字,几多含义。

好,我知道了。

好,这事你办的甚好。

好!我人头都拢入铡中,只差这落下的铡刀,待我速速铡了他……

二堂叔眨了眨眼,还欲多问几句,催促几句。他身旁的三堂叔却连连扯他,并使以眼色。二堂叔想到如今尊卑之别,只得将话咽入喉中,忍着心痒告辞。

二堂叔等从国舅府出门便回各人府邸,他后脚方进门,京兆尹前脚便跨了进来。

二人嘀嘀咕咕聊了一个多时辰,京兆尹红光满面的出了二堂叔的府门,岂知,刚迈出门槛,一双满是厚茧与冻疮的手,铁钩子似的一把钳住他。

京兆尹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竟是那写状子告荣王的钟家人。

这人叫钟勇,是钟家奶妈的儿子,死者的奶哥哥,和死者从小一块长大,感情甚笃。早几年流离失所,逃去西北之地,进了西北军的神箭营,跻身行伍,解甲之后赶回京师,得知旧事,誓为自家公子报仇雪恨。

他死死拉着京兆尹大人的官袍,毫无眼色,面上焦急迫切,张口便问:「大人,我的状子国舅爷看了没有?」

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轰他,京兆尹面带嫌恶,昂首垂眼说:「递给国舅爷了,回去等信儿去吧。」

那钟勇不肯罢休,追着京兆尹一行人,「国舅可有说要替我做主?那荣王无恶不作,强抢良民,还害人性命。应该千刀万剐,放油锅里炸了,让箭射成靶子……可他又是亲王……」

那钟勇勇猛凶悍,力气又大,几个下人手推上他的胸膛,如推小山。他轻轻挥手便将那几个下人撂开,一路黏着京兆尹,京兆尹被碎叨的受不了,临上车前,停下脚步,拉着长腔,「如今这世道,凭他是什么,大的过国舅爷?」他压低声音,「你放心吧,我先透你一句,国舅爷就差你这么个药引子,我把药引子送到他眼前,那人便命不久矣!」

那钟勇听了这话喜不自胜,搓着两隻拿惯弓箭的手,道:「谢谢大人,大人为民做主,小民感激不已,回去日日给菩萨烧香保佑您长命八岁!」

京兆尹撩开车帏,笑了一声,「不用烧香,且等信就成!」

那钟勇使劲「哎」了一声,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我等着!」

京兆尹的车马走远,钟勇站在街上,原地转了四五圈,他两手揪着自己的脏发,眼里渐渐涌出泪花,他喜不择地,扑通一声跪在当地,又哭又笑,朝着西方疯了般磕头,「毓哥儿!你听到了么,你的大仇要得报了,你安心等吧,等哥哥将那荣王的狗头提给你……」

国舅府,书房里。

顾轻侯刚刚送走二堂叔等人,垂首站在书案前,将那素白的摺子细细瞧着,瞧完后,他面无表情,将摺子撂到堆积如山的奏摺堆上。

他撩衣坐在案前,拿起今日的公务摺子,沉心批阅。

屋内静谧,香烟袅袅,门外进来两个捧着热茶点心的侍女,她们将手中的茶点无声的移至案角。

顾轻侯的目光落在那处。

几隻玉一般莹润的小盘小碟中,有一碗炖的极嫩的甜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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