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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告饶无果,兵士上前把他架起来拖走,司马仿佛想起了什么,连连呼喊:“求君侯看在慧姬的份上再给臣一个机会!”

任好皱了眉头,问道:“慧姬是谁?”

司马仿佛揪住了救命稻草,挣脱兵士的手,伏倒拜道:“慧姬是臣的亲妹妹,两年前就了入公子府服侍君侯,求君侯看在她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任好不悦,板着脸道:“没听过。”甩手叫兵士将他拉走。

公子絷听着司马的惨叫,替他感到惋惜,别说君侯平日里很少亲近女色,连自己身边有几个姬妾都不一定全部叫得出来,就算这个慧姬是其中之一,司马疏于军务,本来已经是死罪一条了,若他还因为妹妹的缘故心存侥倖,那才是犯了君侯的大忌,别说是他,就是他妹妹慧姬,怕也是留不得的了。

任好杀司马立威之事很快便传开了,几个为首的小吏恭恭敬敬地排成两列,大气都不敢出。任好扫视了一眼,问道:“前段时间,有个名唤孙阳的人来了马场,他现在人在何处?”

为首的几个官员面面相觑,确实有个姓孙的,说是公子絷叫他过来马场干活,司马见他瘦瘦小小的,不像有驯马的本事,以为和从前一样,只是达官贵人塞进来挣几个吃饭钱的,便也没太当回事,随手指派他去料理草场,此刻还不知在哪个角落里割草呢。

任好脸色一沉,命人牵了两匹马,叫他们指了草场的方向,只许公子絷陪着,准备自己去寻。

还没走出去两步,只见得一个人穿着短打、挎着腰刀,一隻手摸着自己的小鬍子,另一隻手指头点啊点,不知道在算什么,后背背着一个比身板小不了多少的筐子,正低着脑袋从东北角缓缓地往里走。

任好连忙走过去叫住了他:“子良!”

孙阳见着来人一惊,顾不上放下筐子,下拜行礼道:“孙阳拜见君侯。”

“子良请起,不必多礼。”任好见他满身尘土,自责道,“是我安排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君侯折煞子良了,割草餵马本就是子良的本职,子良也喜欢同马打交道,何来委屈之说?”孙阳显得很轻鬆,并不在意身边人对他的欺负。

任好显得有些愧疚,拉住他的手道:“不,我应当向你道歉,是我执意请你来秦,如今却有所怠慢,是我的过错,还请子良给我一个机会改正。”说罢,将他领到众人面前,宣布道,“从即日起,孙阳为司马,领大小事宜,大战在即,尔等必当恭敬顺从,不可有丝毫懈怠,可听明白?”

众人连忙俯首贺新司马上任,孙阳笑笑,看着年轻的秦侯,心中默嘆:先杀后立,立军威从马场始,手段凌厉,有些君侯的样子。

新司马上任,自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任好想出去转一转,不好劳烦孙阳,便带了公子絷,去往最近的山头。

入夏不久,山色绿得正浓,不似深秋一般笼着一层薄雾,朗朗爽爽的,越往上走风越大,吹得人很舒服。

看着脚下蜿蜒的山路,任好想起了之前做过的那个梦,梦里的山河,梦中的人,内心最深切的渴望呼之欲出。

“你上回跟我唱了一支歌谣,我这里也有一首,唱给你听听?”

公子絷点点头。

“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终南何有?有纪有堂。君子至止,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寿考不忘!”

虽说任好不喜文辞,但唱起歌来跟舞刀一般铿锵有力,不说有多动听,却含着几分嚮往与期盼。

“这是襄公立国时期,百姓对新国君的祝福。”这首歌在秦地流传了一百年,大人稚子耳熟能详,公子絷自然是听过的。

“不止是祝福,更是叮咛,是告诫,是百姓对明君的期望。”任好眼中流露出一点无奈,“我也想做一个明君,但眼下看来,还是不得民心。”

公子絷看向他,自继位以后,他不再如之前那般閒散,一举一动都在努力朝着一位君主的方向上靠拢。过去他嫌麻烦,出门前都只随意扯根髮带将头髮拢起,或是以盔帽罩之便罢,如今却将一头乌黑的头髮全部束起,打理得一丝不苟。他经常习武,面色黝黑,恰好遮掩住了脸上尚存的一分稚嫩。

“没有谁生来就会做明君,君侯初登大位,根基未稳,政务不精也是常理,只要君侯有心,一切困难都有办法解决的,君侯也终会成为名载史册的明君。”

任好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公子絷,扬起马鞭,一口气往上奔去。

登到山顶,望着山川大河,任好的心境开阔了不少,终于吐出了一句憋了很久的话:“子显你可知,当初,我不是不想做这个秦侯,我是不敢做这个秦侯啊。”

公子絷跟上他的脚步,与他并肩而立:“你已经是秦侯了,眼下要想的不是做不做,而是怎么做。”

任好走下马来,立到悬崖边,看着眼前的景色,长吁一口气:“我是个好强的人,要么不做,要做便要做出个样子来,可如今,这么大一个国忽然到了我的手里,我实在是没想好,究竟要怎么做?”

“君侯要做的第一件事。”公子絷来到他身边,抬眼看着任好,“是改自称为‘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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