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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新亭去后一直沉郁不乐,怕人瞧见看出什么,索性衙署也不回了,生着闷气大步回府,孟氏一早盼着消息,闻讯立马迎了过来,见魏新亭脸色,心中咯噔一声,也猜到不好了,一双眼眶儿登时彤红,「老爷,我错了!你就杀了我好了呜呜呜……」

魏新亭心中实是烦闷,没空理会这短陋妇人,道:「杀了你,也是无济于事,我今日让太子狠狠掴了几个大耳刮子,宜然让太子接纳的事,就再也不必想了,她的悲剧也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再哭也是无济于事。」

孟氏擦了泪眼,睖睁着道:「太子竟连老爷你半分薄面都不顾?他竟连一个最低的品阶都不肯施舍给我女儿?」

魏新亭本就心浮气躁了,又因她「施舍」二字愈发显得脸上无光,冷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孟氏也不敢把这事闹大,要是别的,她定然咽不下这口气,闹上太子的门前了,可事关宜然的声誉,若还是不成,白白让全天下人看了她们母女二人的笑话,孟氏气极,涨红了脸,嘴唇咬出了血痕。

一回眸,却见宜然一身宝蓝软面缎子霓裳,立在丛丛金桂后头,俏面挂泪,怔怔地望着自己。孟氏的心似在水里溺亡了,扑腾了一下,再无声息。

她怔怔地望着女儿,满面懊悔。

宜然抬起手背,擦了一下哭得湿润红肿的眼睛,也不说什么,转身走向了阁楼。

……

魏赦身边的小厮说,昨夜里阿宣哭了很久,因为娘亲从来不会晚上不回来的,他怕娘亲就像爹爹一样去了极远的地方,让他找不着,因此那小厮使出了浑身解数,且怎么哄也哄不好。

后来阿宣累了,就睡着了,谁知道呢,一觉醒来,娘亲就守在他的床头。

她身后,还有干爹。

阿宣吃了一惊,以为还是梦,赶紧又拉上了小被子继续睡,闭上了眼睛。

竺兰好笑又心疼,将儿子从被窝里捞出来,打他的小屁股:「日上三竿啦!要上书院了,你可别想偷懒!」

阿宣嘟囔了几句,呜呜两声,扑到了娘亲怀里。

竺兰将她抱起来哄了哄,才哄好了,魏赦承诺,等下一次他大休的时候,带着他去郊外放纸鸢。阿宣止住了啼哭,坚持要和魏赦拉勾勾,魏赦温润地笑了一下,伸出尾指,宠溺地与阿宣勾了小拇指做了约定。

竺兰看着相处得越来越和睦融洽的「父子俩」,心里头忽然想着,其实阿宣确实需要一个爹爹。她回过神,却见魏赦似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蓦然耳颊发烫,弯腰将阿宣放了下来,若无其事地牵他的小手往外走去。

白鹭书院的钟先生、云先生常对竺兰说,阿宣真是一个神童,十余年来罕见的,他如今才入门,但掌握的学识,能够熟背的经文,却比大半年岁足他两倍的孩子还要多,假以时日,学习楚辞骈赋,想必也有极高深的造诣,当然过目不忘未必能成为大诗人文豪,但他们能拍胸脯保证,阿宣将来考举人,必不是难事。这样的保证,也让竺兰愈发地心安,深感当初砸锅卖铁也要将阿宣送入书塾的决定是下对了,就算是宣卿,他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的。

魏赦打了个喷嚏。

巷中无人,马业成左右环顾,凑过来压低了浑厚的声音道:「大当家,我知道他让你很不爽快,不如就趁机做掉他,永绝后患。」

魏赦皱了眉,「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三日以后,将他绑来城北沁水亭,我单独审他。」

「是。」

马业成领了吩咐,比划了个手势,带着附近蛰伏的弟兄们一併散了。

巷口空空荡荡的,惟余微风徐徐,魏赦看了一眼地面的车辙,微微失笑。竺兰终于答应了自己,往后,便是一个屋檐之下生活的人了,魏赦自知也不是十七八毛头小子了,若是手脚麻利些,儿子也早有阿宣那般大了,不过头一回动心,竟如同十几岁半大少年般青涩而猛烈,有点招架不住的意味,幸亏竺兰她是清醒沉稳的,不然他估计能办出更荒唐的事。

……

竺兰辞别了慈安堂的老太君,老太君皱了下眉,只客套地说了一些挽留的话,见她是心意已决,便不再留人,转而让金珠去取了赏银赠她,取了聘书还予。

面对老太君的爽快,竺兰也有些始料未及,不过好在事情终是顺利,她没多想,谢了恩,当日便让人搬了东西出去了。

她走后,老太君这才隐约想转,自己当初将竺氏弄来慈安堂,是为了阻隔她和魏赦,魏赦是个狗脾气的,事不能让他如愿,他不痛快了,自然就会把竺氏弄走。

「金珠,你替老婆子我看一看,竺氏离开魏府之后,在哪处落脚。」

「是。」

金珠也去了。

不多时,白神医请见,是刚从淮阳回来的。老太君扬眉,褐瞳色泽亮了几分:「速请!」

迭罗领白神医入内,白神医从怀中摸出一本起居注呈递老太君,老太君细緻地翻看了起来。

起居注所记繁琐,字又小,密密麻麻像虫子爬,怕老太君老眼昏花地看不清楚,白神医少不得要解释:「老太君,小人在淮阳盘桓了两日,取了起居注便回了,路上忍不住,先偷摸看了,联繫淮阳旧居那边的人的说法,小人以为,事情确实有些蹊跷。且大公子这些年,恐怕没少吃苦头,暗地里经营起了一桩极大的买卖。买卖有多大呢,老太君可以想想,太子为何突然发难,前来淮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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