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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叶栾奇异于他的判断,一跃登妃位在历朝虽屡见不鲜,但朝中官宦为保守自身利益,必定反对者众。

“陆峥曾放言不能委屈了他姐姐,非一国之母不肯征战蛮夷。但册封为国母何其困难,目前顶多只得妃位。他们姐弟俩出生洛阳陆家,因为母亲出身青楼,从小不受陆家长辈待见,一路流浪到长安后过了不少苦日子,直到陆峥被袁濂赏识提拔,陆璇才有了进宫的机会,”他的目光移向平整的靴面,忽而哂笑了声,“陆家这时候便想着来关怀,催促他家唯一的嫡出小女陆有莘来到了长安。”

“家族内宅的箇中利益,总是树大根深,颇能试探人心。还有,袁濂党羽密集,我去吏部查探过,经他手提携上来的官宦就有百人之多。陛下封陆璇为妃,是否是想要拉拢陆家,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不错。而且袁濂在宫廷中的眼线众多,他知晓此事。”炉盖被水气冲得一跳一跳的,“吱吱”的响动声从火焰紧贴的炉底处一刻不停地滑出来,水雾袅袅,盘旋上升。

叶栾惊讶于沈绥的精准判断,这般猜测还能云淡风轻地从口中说出。袁濂知晓,却不阻挠,或许是他对自己太有信心,认为没有干涉此等小事的必要,亦或为给自己将来留下完美无缺的贤名。要是是个皇后,他有权反对,但若仅仅是个妃位,他插手难免有失惯来故作的风范。

炉中水热,她打算伸手揭盖,沈绥一把抓住她的手,另一隻手往盖上扔了条帕子。她想着别的事,差点忘了盖子烫手。

水已沸,炉正烫,不算宽大的车厢里水雾茫茫。沈绥将茶壶拿下炉子,她把沈绥的杯子拿在手中。

“但陆氏姐弟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其生母大有来头,我手下的人很快就能查出来。”沈绥看着她为自己倒茶,细长白皙的手指看似娇软,却能稳稳提起沉重的茶壶。热气腾上来裹住她的脸,眉眼都模糊了。

沈绥拿起铁杵把烧得正旺的柴火撇开,温度降一降才不至于太闷人。他放下铁杵,手指在膝上轻点,道:“你知道么,野史甚至人语流言都比所谓的正史更接近真相。”

“洛阳陆家曾因对抗武后,协助李氏皇嗣软禁她于上阳宫中而显赫一时,但后来逐渐不振,对外宣称乃江南经商失败,某看是被圣人刻意打压罢了。”

她的语气,越说越冷,后面的声音,像是被吞掉了。

叶家,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世大家族。

作者有话要说:

春闱秋闱:代指在春季、秋季举行的科举考试

休沐放班:官职人员放假

第23章 焰火夜

她手里的杯子早就冷下来,沈绥把它抽出,搁桌案上往里注水,道:“我知你想做的引人注目,是为靠近自己想得到的东西。这是一场博弈。”

叶栾抬起头,注视案上烛火:“‘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我叶家,却不能被叩上‘乱臣贼子’的骂名,苟活于世。”

她捧起杯子,目光呆滞,眼里倒映的火光却跳跃乱舞。她自顾自地说下去,如同呓语,有没有人聆听都无关紧要:“那夜,风很大,全是血腥味。起先我并不知情,后来才知道,我路过的西市,父亲就被曝尸于西市的大槐树下。”

“押送我们流放的官兵们嫌路途太远,太劳累,把我们丢在了河州。那里正闹瘟疫,关门紧闭,我因着身形瘦小在夜色中好不容易逃出来。你知道我们原本要被押送的地方是哪里么?”

“阳关,”她自问自答,水温通过杯壁传递,可手指还是像着了寒轻微颤动,“我甚至想,如果那群官兵们认真办事,也许我还能遇见你。阳关与沙州,只隔着不到一百里六驿……不该死的,就不会那么轻易死了,何须留着卑贱之人多活。”

她放下杯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揉着自己的额角道:“头疼,去吹吹风。”

说罢,她几步跨向轿帘,伸手撩开,一隻腿已经打直了停在半空,胳膊却突然被身后人一拉,她前移的重心此时不稳,整个人蓦地后仰。

他搂住了叶栾,然后搂她后背上的手臂一带,两人登时紧靠在一起。沈绥用另一隻手捧住她的半边脸,他可以听见自己此刻剧烈的无规则的心跳,以及感受到百种情绪揉在一起和成的酸苦之味。

触及叶栾无光的眼睛,呆滞的神情,心头的火都被浇熄了。他弯下腰,额头抵住她的道:“前往沙州的路上,我听闻了陛下处置叶家之事。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只得在玉门关等你,等了一月。后来官差才说,你们死在了河州爆发的瘟疫里。”

她额头一低,点在沈绥肩头。然后稍微抬起来,又一低,砸上去,撑着再不动。叶栾双臂垂下,后背弯曲,马车外的灯笼光投进来,因马车摇晃又忽明忽暗,使得她瘦长的身体只像一片使力即断的剪影。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黑色的斑点如同地上蚂蚁缓缓聚集后散去,这是一天不吃饭的结果。

叶栾眼睛看向别处,半晌才道:“方才竟是忘了,我们还在马车上。”

“沈郎君,”她抬起头,直视沈绥的眼睛,“你可还记得那年在国子监,先生曾问过我‘梦在西域举戈,却终老不归长安,当如何?’,那时我的回答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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