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正方形的长桌，一端靠墙，许灿坐在童明月的身边，是手肘放鬆能稍稍碰到的距离。
章光遥递给许灿空的小碗。
「多吃菜，菜不咸的，等等再看要不要添饭啊。」
一桌子的菜，家常小炒菜只有两道，其他的蒜蓉粉丝蒸扇贝、蛋黄焗鸡翅、牡丹虾球……这种做法十分麻烦的菜，许灿以前觉得只有在饭店里才能看见。
四个人的饭桌，七盘菜，弄得那么丰盛。怎么可能吃得掉。
许灿情不自禁地看眼童明月，童老师，您这到底是多久没回家了啊……
童明月跟她目光对视上。
轻笑了笑：「愣着干什么，」她自己刚拿起筷子，就先夹了一个鸡翅放进她碗里，「尝尝这个，小朋友没有不爱吃的。」
以前在外面吃饭，童明月是不会帮她夹菜的，应该是怕她拘束着不好意思随便夹菜。
许灿察觉到，默默地垂眼吃着鸡翅，扬着酒窝。
沙沙的蛋黄微咸，本身就很香，包裹着炸得脆脆的鸡翅。
一口咬下去，里面软嫩肉汁流出来。
许灿抬头，毫不掺假地说：「在外面从没碰过那么好吃的。」
「哦，这不难做的，腌鸡翅的料稍微讲究下而已，」童建军闻言笑说，「以后常来吃。」
他戴着顶布帽，等拿筷开吃才摘下来，轻轻放到旁边。
黑色的头髮掺杂些灰白，清癯的脸颊显得眼睛很大，所以初见时，许灿会觉得他有点凶凶的。笑起来，脸颊两道法令纹就立刻柔和许多。
他语速不快不慢，跟章光遥高高快快的说话方式完全不同。
两位老教授虽然外在表现截然不同，长相不是教科书上的慈眉善目，但周身都有种与人为善的温暖。许灿扬着乖巧的笑容，轻轻点头。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童明月微微起身，把蛋黄焗鸡翅整盘端起来，直接跟许灿面前的麻辣牛蛙换了个位置。
许灿：「……」
她脸都红了，低着头，压低声音讷讷说：「……不用放我面前的啦。」
童明月：「那牛蛙很辣的，你吃不了。」
「吃不了辣啊，」章光遥把砂锅盖子揭开，里面原来是粥，她把许灿的碗拿过去说，「那下次来的时候，做酱香的，酱香更好吃。」
热腾腾的粥盛在碗里，放到许灿面前。许灿小声道谢，童明月又递给她勺子：「这个是我妈做的，还挺好吃的。」
许灿听到这话，心中就开始酝酿怎么夸奖了，等真尝了两口，抬眸，眉毛微扬，眼睛亮亮地说：「又鲜又滑，而且米还是软嫩嫩的，好厉害呀，那些要排长队的砂锅粥店也完全比不了阿姨做的。」
「这孩子，真会说话。」
章光遥笑得眼角扬起皱纹，「不过我也不算自卖自夸，我做的海鲜粥就没有人是不喜欢的。当年光靠这，就抓住我家老头子的胃啊。」
童明月淡淡地说：「因为你就只会做这一样。」
许灿笑着听，几口就把那小碗粥吃掉了。
「凡事贵在专，」章光遥把许灿的碗拿起来，又添了两勺粥，「当初也有学生要跟我学，我说，这个就只教亲女儿，不外传的。」
「唉呀，」章光遥目光看着童明月，意味深长，「早知道，还不如教教别人呢。」
童明月就当做没听见，淡定地吃菜。
「学不会就算了，」童建军很无所谓地开口说，「反正她在外面也没把自己饿死。」
「话不是那么说的……」
许灿小口吃着粥，眼睛溜着亮亮的光，笑得不行。他们的一来一往，这种家庭自自然然的温馨感是她从没体会过的，本来挺紧张的情绪，也渐渐放鬆下来。
吃过饭，童明月被章光遥指使着去书房修电脑。
许灿坐在沙发上跟两位老教授閒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电视上放着新闻。
被问到怎么年纪那么小。
她没说跳级什么的，只说：「上学早。」
聊了会儿，童明月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车钥匙。
站在玄关处，灯光下，隔着几米叫了声在客厅里的许灿：「时间不早了。」她指指手錶，脸上带着一层浅笑，「我们走吧？」
「嗯。」许灿立刻应一声，站起来。
走到她身边。
童明月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跟客厅里的两位说：「我还得去实验室一趟，可能不回来了，爸妈你们早点睡。」
说完打开门，先往外走。
许灿走前当然记得要打声招呼的。
她不知道怎么就脑抽了下，可能是刚刚相处愉快得让警惕心融化了，想说叔叔阿姨再见，却跟着童明月张口就说了句：「爸妈再见。」
「……」
说完，许灿整个人都僵掉，脸上发烧：「啊不、是，叔、叔阿姨再见……」
然后急急地走出门，都没敢看一看别人的表情。
站在门外的童明月：「……」
她抬手掩了下唇，静两秒，噗嗤一声。
许灿垂着眼找哪里有能把自己埋起来的地坑，不然就徒手挖一个。脑子里呼啦啦吹着能海啸的大风。不明白，为什么这都能叫错。
「……」
童明月盯着她的小小发旋，忍不住摸了摸，声音也带着笑意：「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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