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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地啜着汤。汤味与我之前在朱晴家里喝过的那碗汤略有不同,多了一点腥膻的气味,很轻很细,只有我这般用心品尝的才可吃出来了,也许是换了汤料的缘故吧。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柜檯,从收银员那里取了些钱,然后就走了出去。

那些钱,可以让他手腕上再多一个针眼。

醉生梦死。且将浮生,付与片刻欢乐,值得吗,不如换作一碗“白玉汤”——只是白玉汤未必就比毒品更好,一样的表面美味,内在龌龊。但倘若你不过一介食客,不辨其深味,在三寸的口舌饕餮之间,醉生梦死,却是足矣了。

付钱买单。

外面的阳光很好,照耀得我的眼睛闪烁不定,看不清方向了。

我还是习惯黑暗。

就在我迷失在了街头,不知去向时,一个电话拯救了我。设计公司打电话过来,让我晚上过去参加平安夜的盛宴。

平安夜的盛宴。同事笑嘻嘻地道。

何谓盛宴呢?一群人的狂欢?

狂欢不过是掩饰骨子里的落寞。

真正的知己,一杯清茶就可对坐到天亮。只有各自孤单的人,才会用狂欢来“笑对”明天。

垮掉的一代,是我们么?

我终究还是去参加了那一个“盛宴”,跟随着一群人在夜总会里鬼哭狼嚎,推盏言欢。

欢乐就像是啤酒里的泡沫,浮在表面,咽进去的,只是苦涩。

然而我们都还是要拼命咽进去,不是么?

人生不如意,十之*。于是有人“常想一二,”。不过那人是文化大师于右任,不是我,满竹,一个都市里营营碌碌的苟生者。

所以我很快就觉得苦涩漫上了喉间,大脑开始渗入酒精,所有的水汽全都挤压在脚底,变成了一个泥沼。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里面跋涉。

跋涉回家。跌跌撞撞。如有平安之神,恐怕也被我撞倒,或者是衝倒。

平安夜的楼梯,静得吓人。

外面所有的热闹,所有的喧嚣,全都被隔绝了,只剩下一隻只的冷眼,散落在各个角落里,不动声色地躲避着我的踉跄轨迹。

我终于踩中了一隻冷眼。黑色的眼珠子滚落了出去,白色的眼睑黏在了我的脚尖。冰冷的气息扩散了开来。我的脑子微微清醒了一下。

轻微的清醒,支撑着我掏出钥匙,艰难地插入了铁门,打开了锁。

黑暗中,一股熟悉的气味飘入了我的鼻子里,如同一把铁钩,穿过我的鼻孔,将我的肠胃搅得翻腾了起来。

死亡的气息。真真切切死亡的气息。

还是死亡发臭的气息。外加……濒临死亡的气息。

一如一个受伤待毙的战士,躺在尸骨遍野的战场里,阳光热烈地照着,将所有的生机全都蒸发了出来,仅剩下死亡的气味和寻血的苍蝇飘荡在天地间。

我忽然意识到了,这不是我的家。

我踏入了地狱之门,在万家歆享祥和欢乐的平安夜。

地狱的使者在呼号着。我听到了低低的、从喉咙间用力挤出来的声音,低沉而又瘆人。

声音如同一支针,刺入了我的脊椎骨。

我一个站立不稳,跌向了墙壁,按动了电灯开光。

灯泡的光芒,像个被吵醒的老太太,披头散髮、张着大哈欠的嘴巴,缓缓地踱了出来。

屋子里的各样家具,则如同幽灵一般,渐渐地从黑暗之中站立而起,堵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到了一张陈旧的柜子,柜子上摆放着一台古老的14寸黑白电视,柜子的对面,是一张严重老化的单人沙发,上面搭着一张毛毯。

整个房间里布满了蛛丝,地板上爬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灰尘之上,印着一连串的脚印。

◎正邪两隻黑猫

我听到了风吹过破窗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这是我的家吗?是我酒醉之后出现的幻觉吗?

我迷茫着。

难道就在我离开的一天之内,我的房子瞬间苍老了十年?

还是我踏入了时光逆流,回到了二十年前的中国,否则哪里来的这些破败家具?

又一声低低叫唤的声音,将我被酒精烧得迷糊的眼睛,略微聚焦了一点。

我这才注意到,在那张破败不堪的沙发上,有一团黑影静静地卧在乱堆一起的毛毯之中。

有一阵的恍惚。一种古老的况味汹涌地扑了上来,几乎将我扑到在地。

古老的城堡里,古老的岁月里,古老的精灵卧在古老的沙发上,与窗外古老的光线,一起渐渐衰朽。

剩下,古老的气息瀰漫在空间里,随着呼吸进入了肺间。

我的肺,无法承受这数百年之久的古老尘息,竭力地想要推了开去,于是我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着咳着,眼泪就出来了。

我认了出来,黑影分明是我那被剥去了皮的黑猫。从我书房里失踪的张黑色毛皮,正安然放在它的身边。可是毛皮不是衣服,脱下来了还能穿上去。于是黑猫的命运便如同棺材里的血尸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皮离自己咫尺之遥,却仿若天涯,永远无法抵达。

那一身皮毛,终究是化成了一件衣服,一件不合身、永远无法穿上的衣服。

没有皮毛御寒的黑猫,只能竭力地将自己与身边的毛毯融为一体,于是显得那么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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