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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晴姗姗而来。

一如妖怪撞见雄黄,鬼魂遇上雄鸡,唯避之而不及,朱晴刚进来,黑髮覆面女子即逃之夭夭。

屋子里,寒冰瓦解,春水片刻之间,涨了三尺。岸边,桃花灼灼,风情旖旎。

朱晴在笑。用古龙小说里的描述来说:她的眉毛在笑,眼睛在笑,鼻子在笑,她还用胸膛向我笑,用腰肢向我笑,用腿向我笑。男人若是遇着这种女人,除了拜倒裙下,乖乖的投降外,几乎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我当然不会选择第二条路,所以我选择了闭上眼睛享受。

她扭动的腰肢,就像春天里的杨柳枝吹拂在人的脸上,每一下,都会在心底生出痒痒的感觉,随后,春潮泛滥。

可是她止住了扭动。

我张开双眼,不解地望着她。

“你愿意为我去做任何事情吗?”她幽幽地问,眼神里闪动着*。一如电影《倩女幽魂》里王祖贤扮演的女鬼小倩,妖娆入骨,然后,长长的舌头入骨。身下人,委顿如泥,最后仅成一张肉皮。

我不是宁采臣,只是凡夫俗子。我贪恋女色,我沉迷欢情。于是我拼命点头。

“那你可以替我杀了602的柳云深吗?”她眼中的媚意更深了一寸,将我的灵魂又勾离出窍了一尺。

一道白光闪过,柳云深木然的脸在墙上幻化而出,嘴唇一张一翕,如佛门里的当头棒喝:“鬼,鬼,她才是鬼!”

我陡然清醒了过来,脱口而出:“我不能杀他!”

◎梦中压痛了谁

“为什么?”朱晴的眼神阴鸷了起来,“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他对我说了什么……”我的理智就像黑夜中的闪电,虽然耀眼,却只是一剎那的光华。我重新陷入了思维的泥沼之中,“他说,你不搬走,是为了一个秘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朱晴的脸色扭曲了起来,就像是《画皮》里的妖怪,即将要撕开伪装的人皮,露出狰狞的真面目。

我所有的激情,全都如潮水般褪去,坦露出一地的怪石崚嶒。

这些怪石崚嶒的边缘刺痛了朱晴。

她猛地一个巴掌甩到我的脸上,咬牙切齿道:“你就是一头猪,一头容易被人收买的猪。好吧,你不听老娘的话,总有一天要被柳云深那头狼吃得连骨渣都不剩一点。”

她抓起衣服,离开了,留下了我支离破碎的情慾和理智,还有一室的黑暗浮沉。

我想起身去追她,可是有一双留着长长指甲的手,把我紧紧摁住。于是我看到了一挂长长的黑髮,从我眼角上方垂落下来,一直在我的脸上折断了,丝丝缕缕地覆盖在我的脸上。

那些黑髮如虫子一般,钻入了我的身体里,啮咬在我的梦。

我在一种极其躁乱的状态下醒来。

脑袋很溷,眼皮很沉,脸上很痛。

窗外,树木的浓荫绞杀死了太阳的光芒,流了一地的血。

血样的光影。

我知道,天亮了,朝霞升起来了。

我以手抚摸着仍有点热辣辣的脸,迷离不安。

是梦还是真?

若是梦,为何一切场景这么栩栩如生?

若为真,为何一切场景这么光怪陆离?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我最大不解的是,朱晴似乎带着两副麵皮,一副貌美如花笑意盈盈,一副阴郁深沉杀人不见血。哪个是她?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黑髮覆面的女人,暗鬆了一口气。

我明了,我是做了一场梦。因为现实中,不会有那般生长的指甲。

但紧接着我的心又紧缩了起来:她是谁,为何要入我的梦中?

“你压得我好痛……”她重复念叨的话语响彻在我的脑海里。

我听过鬼压床的传言,但从来没有听过人压鬼的。

莫非是冤魂託梦?

传说中,那些冤死的人,会夜半入梦来,将他的冤屈向人倾诉。

我一骨碌地爬了起来,下了地。

晨光得寸进尺,屋子里的光明扩大了一点。

我的勇气亦强化了一些。

我掀开床垫,下面空空如也,除了苍蝇死去时在地板上留下了点点滴滴的液体,汇聚成一个人的形状。

图形太抽象了,我找不到梦中女子的影子。

那是谁向我说话?

爱伦坡在他的经典小说《黑猫》里讲述了一个诡异的故事:一个人,在地窖里将他的妻子杀了,又将尸体砌进地窖的墙壁中,不料同时将家里的一隻独眼黑猫一起砌了进去。警察前来搜索,一无所获——这时黑猫在夹墙里尖锐地叫了起来,于是他的罪行暴露。

莫非,我的墙里,亦藏了具死尸,梦里的怪声,如同小说里黑猫的报讯?

我盯着新近粉刷的墙壁看。

我什么都看不到,除了一墙壁的白,雪一样的白,死人脸庞一样的白。

我走近了过去,用手指敲了敲墙壁。

我太用力了,乃至于敲得骨节都有点发疼。

砖墙是实心的。

我鬆了一口气,眼睛转向了床垫。

我看过不止一个恐怖小说,讲到将人杀死,尸体反钉在床板上。

可我的是床垫,它正裸裎袒裼地躺在一侧,一目了然,肯定不会有尸体反钉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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