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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一个年约六旬、相貌机敏的女人。她灰色的头髮自然微鬃,髮型高贵,更衬出一张聪慧、坚毅的面容。她有一对犀利的灰色眼睛和一个刚毅的方下巴。她未施粉黛,着装平常,只穿剪裁得体的呢服、裙子和套衫。套衫的脖颈上甚为出人意料地戴着一串老式的浮雕玉石;这是一种维多利亚时代的遗风,似乎在暗示一种舍此之外难窥其旨的感伤的忧思。

紧贴她身旁的是一位年纪与她相仿的女人,圆脸,神色焦急,头髮蓬鬆其乱无比。一瞥之下,克拉多克便轻而易举地认出是莱格警佐在报告中提到的“多拉·邦纳——陪伴人”,关于这个人,莱格还在报告里的非案情记录部分加上一句“低能!”的评语。

布莱克洛克小姐说话时声调悦耳、富有教养。

“早安,克拉多克警督。这位是我的朋友邦纳小姐,她帮助我管理家务,您请坐,您不抽烟吧,我猜想?”

“恐怕当班时不抽,布莱克洛克小姐。”

“多可惜!”

克拉多克飞快而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这间屋子。典型的维多利亚式的双客厅。这一间有两扇长长的窗户,另一间有一扇凸窗……椅子……沙发……中间一张摆着一大钵菊花的桌子——另一钵放在窗台上——都很新鲜、悦目,但没有多少新意。与整个调子惟一不协调的,是一个插着凋谢殆尽的紫罗兰的小银花瓶。花瓶放在通向里屋的拱廊边的一张桌子上。既然无法想像布莱克洛克小姐能忍受屋里有枯死的花儿,他设想惟有此才能表明此地曾经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以致打乱了这个原本管理得当的家庭的常规家务。他说:“我想,布莱克洛克小姐,事故就发生在这间屋里?”

“是的。”

“昨晚您该来看看,”邦纳小姐激动地大声说道,“简直是一团糟。两张小桌子被弄倒,桌子的一条腿儿断了——大家你撞我,我撞你——而且还有人扔下一枝点燃的香烟,烧坏了一件最好的家具。那些人——尤其是年轻人——对这些东西一点儿都不爱惜……幸好没打坏一件瓷器——”

布莱克洛克小姐和蔼但果断地打断了她:

“多拉,所有这一切儘管烦人,但只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我认为最好只回答克拉多克警督的提问。”

“谢谢,布莱克洛克小姐。我马上就会问昨晚发生的事儿。首先,我想请您告诉我您最后一次见到死者——鲁迪·谢尔兹是在什么时候?”

“鲁迪·谢尔兹?”布莱克洛克小姐露出略微吃惊的神色,“这是他的姓名?我隐约想起……噢,算了,无关紧要。我第一次碰到他是我去门登罕的游乐饭店买东西,那是大约在——让我想想,三周前。我们——我和邦纳小姐——在皇家游乐饭店吃午饭。饭后我们正要离开,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就是这个年轻人。当时他说:‘是布莱克洛克小姐吧?’然后又说我大概不记得他了,并说他是蒙特罗的阿尔卑斯饭店店主的儿子,战时我和我妹妹在那儿住了将近一年。”

“蒙特罗阿尔卑斯饭店,”克拉多克重复道,“那您当时记得他吗,布莱克洛克小姐?”

“我,我不记得。事实上,我想不起以前曾经见过他。饭店服务台的服务员个个都一个模样。我和我妹妹在蒙特罗过得非常愉快,饭店的店主也极为乐于助人,因此,见到这小伙子时,我儘可能客气地对待他,并说希望他在英国过得愉快。他说,是的,又说他父亲送他来这儿呆六个月,学酒店管理。这一切似乎都相当自然。”

“接下来的一次相遇呢?”

“大约在——对啦,肯定是十天前,他突然出现在这儿。我见到他时感到非常诧异。他因为打扰我而向我道歉,他说我是他在英格兰惟一认识的人。他告诉我他母亲病危,所以急需回瑞士的路费。”

“可利蒂没有给他。”邦纳小姐有气无力地插话道。

“那是个完全不可信的故事,”布莱克洛克小姐振振有辞地说,“我拿定主意他肯定是个坏傢伙。这个急需钱回瑞士的故事纯属一派胡言。他父亲可以轻而易举地打电报让英国这边安排妥当。各地的饭店老闆都是相互帮忙的。我当时怀疑他挪用了钱或者干了这一类勾当。”她顿了顿,接着干巴巴地说道:“假定您认为我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那我告诉您,我为一个大金融家做了许多年的秘书,因此对上门要钱这种事儿非常慎重。我对这种所谓时运不济的故事可了解啦。”

“只有一件事让我感到诧异,”她若有所思地补充道,“他那么轻易就放弃了。他没有再提出什么别的理由,马上就走了,仿佛他压根儿就没有指望能得到钱。”

“回想当时的情形,您现在是否认为他来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探路,只不过编了一个藉口?”

布莱克洛克小姐使劲地点头。

“现在我就是这么想的。我送他出门,他说了一些话——是有关这所屋子的。他说:‘您的餐厅很漂亮。’事实当然不是——那是间又暗又差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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