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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睡意逐渐将他淹没的时候,大门突然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响动。常铮躺着没动,但人立刻就清醒了。

回来的人大概也知道已经很晚了,做什么都刻意放轻了动作。常铮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听觉上,还是只能听见客厅里几个不可避免的声响,

比如真皮沙发下陷,比如水杯跟茶几的玻璃面碰撞,比如木匣的搭扣被打开。

然后紧接着,搭扣的声音又响了一次。陶然显然是在发现那里面放了什么之后,就立刻放回去了,并拿着它进了卧室,轻轻地摆在电视机旁边的储物隔板上。

这时候再装睡就没意思了,常铮由背对着门的姿势转过头来,睁开眼望着他。

陶然正往下解衬衫纽扣,见他“醒”了,就十分自然地凑过来在他唇上碰了一下,随后继续在黑暗里摸索,开了柜门也只就着柜子里的感应灯找了睡衣,直到进浴室都没有开房间的顶灯。

还是这么体贴入微。常铮忍不住在心里长嘆一声。

继续闭着眼睛,他等到水声渐歇,等到陶然踩着拖鞋的声音慢慢靠近床边,最后的最后,终于等到了陶然贴着他躺下,像往常一样,伸手从背后环抱住他。

骤然放鬆的身体骗不了人,常铮也不想在他面前掩饰什么,很快就往后靠了过去。

他得到的回应,是陶然落在他发间的一个吻。

他想说,我再也不会打开那本日记。多少往事尽付残烬,我愿只记住时间深处的微光,藉此照亮我们眼前的路。

他想说,我知道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但还是谢谢你没有让我难堪。

他想说,过去既成事实,我能给你的只有现在和将来。

可事到临头,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陶然的呼吸此刻就萦绕在他耳畔,满是生命的鲜活与柔软……还有无边无际的宽容。

等了许久,常铮还是没出声,陶然以为他困了,于是调整了一个彼此都舒服的角度把他抱紧,低声说了句:“睡吧。”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常铮被陶然目的明确的抚摸弄醒了。

濡湿的亲吻执着地徘徊在颈侧,常铮的脖子平时简直不能碰,眼下的陶然是明摆着不打算放过他。颤抖和喘息的间隙里,陶然问:“今天……我们有安排吗?”

常铮被他蹭得浑身燥热,脑子也一团浆糊:“好像……没有……”

陶然扣住他蜷着的膝弯,顺着他弓起上身的线条一路吻下去,之后好几个小时,都再也没说过话。

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竭泽而渔的周日。

好似某种温暖的液体也终于没过了自己的头顶,从那天开始,陶然再也不想问常铮为什么像个疯狂的赌徒似的,花光全副身家在这段感情里下注。

当他在常铮的身体里衝撞,看着他沉迷的神情和微微皱起的眉心,只想独享这一切直到世界尽头时,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他的爱除了欢喜,也已经生出了嫉妒和忧惧。

他尝到了酸涩,也因此懂得了甜蜜,更隐约觉得,自己终于触摸到了完满。

从这一刻起,陶然开始无问输赢。

酒吧里的事余波荡漾,直到好几周后,叶祺还打电话来问过陶然后来怎么样了。

陶然笑问当时自己的脸色是有多难看,极少过问别人私事的叶祺表示实在是难看极了,而且大学同窗四年,他从来没见过陶然当晚的那个样子。

叶祺已经挑了个足够晚的时间打过来,但陶然还是在加班。躲在会议室里谈这么私人的话题总是奇怪,聊了没多久,两人也就互道再见。这个电话从头到尾也就五分钟,一起加班的顾问就已经找过来了,正在门口犹豫,该不该出声直接叫陶然。

“……又怎么了?”

这个项目上的主力也就比白漫漫大不了几岁,妆面弄得有点用力过猛,还远没到在职场上进退得宜的年纪,被客户一逼就露出焦躁来:“陶经理,刚才又有客户打来骂我们了,说我们不负责任,临阵换人,要求我们退第一期项目款,终止合作。”

陶然面上安抚了她几句,心里却在苦笑。杨柏君在的时候真没觉得她有多重要,这下一声不吭跳槽走人了,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陶然临危受命,才恍然有种被现实迎面泼了一盆冷水的惊醒感。

这大半年来,他和常铮的工作、生活都搅在一起,两部分又都分别经历了很多波折,因此偶尔有一次在小团队外工作的机会,这感觉正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杨柏君和贾老头的关係,一开始跟常铮和陶然的紧密合作关係类似,后来的发展就实在一言难尽了。贾老头虽然在公司里被这么称呼,其实也就四十出头的年纪,勉强算是个帅大叔,家里有全职太太一枚,儿女一双。据说好几年前,贾老头家的二胎出生,他给平时合作比较多的同事们都发了红鸡蛋报喜,杨柏君直接把自己那份,当着贾老头和其他人的面,扔进了垃圾桶。

陶然进公司的时候,这事已经发生了至少有两三年,但他还是原汁原味地听了好几遍,可见当时舆论之爆炸。后来他和常铮说起向下属伸手的问题,常铮非常直白地表示我给自己找的是男朋友,贾老头干的事儿可没我这么光明正大。陶然对“光明正大”这四个字不予置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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