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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陈焘洋这个行首是做不成了。严济舟每天夜晚往祖关台府上跑,但祖关台不想轻易让严济舟实现行首梦想。祖秉圭在等陈焘洋深刻反省、回心转意,自动与祖关台达成秘密协议,在查案钦差面前说假:“所谓赈荒银累计九万八千两,是报捐数额,而不是实缴;所谓祖秉圭倚权放贷,是行商周转不开,主动向祖秉圭开口借银子。”陈焘洋是牛脾气,板子打就打了,关台还想怎么整他,听天由命。祖秉圭准备再等三天,陈焘洋如不妥协的话,就让严济舟取代他做行首。

也该祖秉圭倒霉,他不仅来不及整倒陈焘洋,还给鄂弥达和杨永斌抓住另一项罪状。

雍正九年冬,广东贡院毁于大火,次年便是广东三年一度的壬子秋闱。贡院一时无法修復,于是提督学政到黄埔附近的平坦地,搭建临时的竹棚考房。河南向来比河北僻静,正当学子们聚精会神写八股文时,乒桌球乓枪声大作。据闻是夷艄喝醉了酒鸣枪作乐。主持乡试的主考跑到总督衙门告状,鄂弥达当即跑到海关署,将一贯对地方大员恭敬不够的祖秉圭骂个狗血淋头。祖秉圭岂敢回嘴,下跪磕头求饶。鄂弥达岂会饶过祖秉圭,在给皇上的另一份密折中,加上“纵夷鸣枪”的罪名。

乡试共考三场,每场三天。当务之急是禁止夷艄在以后的闱日不再捣蛋。黄埔一带多河泽,候鸟麇集。夷艄鸣枪打鸟,生火烧烤,然后边吃烤禽边喝酒,喝醉了酒举枪朝天胡乱鸣放。祖秉圭带陈焘洋上黄埔传达关令,口气非常严厉。当时西洋人中最狂傲的不是英吉利,而是继西班牙葡萄牙之后的第二代海上霸主荷兰,广东人叫荷兰为红毛国。其他外夷都能遵守关令,就是红毛夷抗令不遵,照常背着酒壶,扛着一把长枪,在黄埔一带乒桌球乓打鸟。

十三行商笑谈,说红毛夷真神勇,一枪就把祖关台的顶戴打飞了。

其实,想摘祖秉圭顶戴的是鄂弥达等人,真正能摘他顶戴的人是皇上。鄂弥达的密折和广东督、抚联名参劾的奏摺飞到京师。雍正帝非常震惊,祖秉圭辜负了浩荡皇恩,立即旨令鄂弥达将祖秉圭革职锁拿,就地审查,一查查出个贪墨十五万的巨贪。循《大清律例》,官员贪赃“百两以上者,绞决;三百两以上者,斩决。”监守自盗者,“一两以下杖八十、小臂膊刺‘盗官钱粮物’;四十两,斩。”照此算来,祖秉圭死一百次,还不够抵消他的滔天大罪。

祖秉圭被押往京师,交皇上修理。雍正帝要祖秉圭把贪墨的巨银吐出来,祖秉圭家人砸锅卖铁只拿出两万多两银子。原来这笔巨银的大头给皇上、上三旗、内务府的爷贪了——由祖秉圭花在大肆操办贡品礼品上。想必雍正帝自己心里也有数,加上为祖秉圭求情的人一茬接一茬,十五万的巨贪最后保住了脑袋。其实,雍正朝反贪的力度最大最严厉,许多贪墨百两银子的官员掉了脑袋。

补祖秉圭肥缺的是一位叫毛克明的广州协副将,粤海关的控制权重新回到广东军政大员手中。毛克明是兼职,主持日常关务的是曾任广肇罗道的郑赛五。鄂弥达没秉掌粤海关,却直接插手关务夷务。鄂弥达告祖秉圭“纵夷鸣枪”,如果黄埔的夷艄继续鸣枪作乐,鄂弥达岂不也在“纵夷”?鄂弥达首先下达宪令,禁止黄埔酒铺将酒卖给夷人,只要夷艄不喝醉酒,就能够克制自己。果然,夷艄跑到黄埔酒铺一滴酒都买不到,但他们照样喝得醉醺醺,因为卖酒暗中转到水上,紫洞艇有的是酒水供应。

为了使万岁爷放心,鄂弥达又想起一招,奏请将广东口岸的外洋港迁到澳门十字门。雍正帝见折准奏,督促鄂弥达加紧办。

将外洋港移到澳门,不但行商夷商及地方官员反对,连鄂弥达自己也反对。广州会丧失许多边际利益,而肥了澳门的葡夷。事实最后证明,这是鄂弥达精心谋划的障眼法,万一有人告状说黄埔的夷艄作乱,澳门可作缓衝和退路。另外,迁移外洋港始终是广东督、抚手中一张恐吓夷商的牌:“你们的水手在黄埔不守规矩,我们只有严厉执行天朝皇帝的命令,强令你们的商船碇泊澳门。”果然,黄埔的夷艄在他们大班的说服约束下,老实多了。

广东官府诡谲灵活的处事手法,使广东在大清的对外贸易中始终拔得头筹。地方官员很清楚,牟取地方利益的关键在取信于皇上,为了使皇上放心,他们常常未雨绸缪,避免事发后陷入被动。

鄂弥达写密折状告祖秉圭,提到黄埔的夷艄有枪。照此推理,有枪就有炮,夷艄敢开枪就敢开炮。这对大清疆土将会产生多大的威胁?为此,鄂弥达又上了一道摺子,声称他不但缴了夷艄的枪,还卸了炮,枪炮全部移上岸,交驻守的大清官兵看守,等夷船回棹再还他们。雍正帝果然高兴,朱批:“此举广州可以久安矣。”

牛皮吹出去,要不要兑现呢?鄂弥达找陈焘洋来商量——其实是下命令,交由十三行行首去办,由各洋船的保商责令夷艄自动缴枪卸炮,交给驻守官兵。陈焘洋火炮脾气将鄂总督顶回去:“万万行不通!”

陈焘洋不怕得罪鄂大人,鄂弥达个人献给皇上的贡品,都是交陈焘洋赔钱代办。陈焘洋看了看鄂弥达惊愕的表情,阐述他的理由。鄂弥达哑口无言,只好作罢。皇上不提,他也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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