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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枯燥过程,如何打发?当然又是閒话家常了——

“你是怎么被妙善太师父收服的?她真有法力收妖?”庵中人鲜少提及妙善太师父的丰功伟业,她只当妙善太师文是单纯的老尼姑。

葫芦里,沉默良久,久到她以为红狐哥哥睡着了,于是又是一阵摇摇摇。

“烦耶!别摇了!”红狐哥哥狠吠她,得到他回应后,她同一个问题再重复问道。

这回葫芦内仍旧先是无声,而后,他终于开口:“我认识妙善时,她才十四岁,还是个青春活泼的小姑娘,满脸无忧无虑,那时,她不叫妙善,她叫巧巧,鱼巧巧……”嗓音夹带一抹深远幽思。

十四岁的鱼巧巧姑娘,与他的第一次相遇,他明明施展了隐身术,对她却毫无影响,她一双浑圆大眼,直勾勾地望向他。

那时,他正躲着两名猎人,懒得与人类纠缠,也不想狼狈窜逃,坏了狐格,索性蔽去身形,杵在原地不动,她捧着衣物往河边清洗,两人视线便对上了。

他为何能确定她看得到他?因为她的眼神,随着他身后摇曳狐尾在飘移,他摆左,她跟着瞟左,他往右她乌眸随其朝右……

猎人追至此地,见她便问,有没有看见一隻红狐往哪儿逃了?

她闻言,目光又瞟向他,很肯定猎人口中的红狐,应该就是眼前的他了,毕竟有狐耳有狐尾,再怎么看,也不是人类。

不过她视线很快往另一端望去,柔荑遥遥指往远处,嫩颜堆起甜笑,声嗓也很软:“我没看见什么红狐,不过,方才那儿的草丛发出怪声,像有何物穿梭逃窜,要不,你们往那边瞧瞧?”

猎人不疑有他,草草道谢,便追逐而去,直至两条粗犷身影不再,她骨碌碌的眸,又转回他面上,好奇打量他。

“看什么看!没看过妖吗?!”他龇牙咧嘴吓她,等着听她惊声尖叫向后逃。

“猎人叔叔,这儿有个人,自称他是妖——”她嚷嚷的语尾,立马被他大手捂盖,捂住了她佯装喊人的声音,没捂住她咭咭轻笑。

要比吓嘘人,她也会呀。

“……你不怕我咬断你这纤细脖子?!”

“为何要怕?再说了,怕就有用吗?你连那两个追着你的猎人都懒得出手,应该更不会有閒情想伤我。”

他第一次遇见不害怕妖物的人类,她一边勤奋搓衣,一边笑着说她名唤鱼巧巧。

她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到河边洗衣物,他也跟着养出了习惯,同一个时辰,到这条河畔泡脚凉快,无论夏冬,有一回河面结了薄冰,她还用一种很古怪的神情瞟他。

十五岁的鱼巧巧告诉他,这是她最后一日来这处洗衣,过了明日,她便要嫁到处地,去别条河里洗别人家的衣服了。

他那时听着,不知为何,脚底一直有股寒意窜上来,直直抵达心窝儿,冷得心臟一颤。

很快地,他单纯又想她去别条河里洗衣服,他就去那条河里泡脚呀,有何差异呢?

这么想时,那股寒意就轻易消失了,他又能乐呵呵朝她笑。

为了得知是哪条河,他坐在迎娶她的大红花轿顶上,随她一路被抬进了新家。

抵达目的地,新娘还未被扶出轿,府里衝出一队人马,杀气腾腾,不善之意,连他都嗅得鼻痒。

为首男子,一身红莽袍,指着轿子便骂她是不祥妖人,尚未进门,竟已克公婆,让两老先后出事。

一是匆匆走下台阶时,不慎踩空,跌伤了右脚;一是方才在招呼宾客,敬酒之际,被一口烈酒呛昏。

除此之外,继续细数多项攸关于她的传言,条条皆控诉她的异于常人。

而那些异于常人,就红狐看来,不过鸡毛蒜皮的小事尔尔一一她看得见无形之物,与它们说话、她能凭靠着肢体碰触,听见对方的心音一—但似乎,在人类眼中,是相当严重的重罪,至少,红狐由周遭群众的神情中,看出了这项事实。

红狐听鱼巧巧说过,这桩亲事,是双方母亲订下的指腹婚,儿时她与男方见过好几次,也常玩在一块,后因男方举家搬迁,联繫渐少,但仍约定好,巧巧满十五岁时,便来迎娶。

本是件喜事,最终的收场,是新娘子未曾落轿,又给人循着原路给抬了回去。

回头轿。

他听见有个满脸涂白抹红的妇人,这般说道,口吻自是不太好。

但他不解其意,只知巧巧不用去别条河洗别人家的衣裳,他心里颇欢乐,坐在轿顶上还能哼歌。

轿子抬回鱼家,等待着的,却是另一场风暴。

坐回头轿返回娘家,对一个女人名声,是最严重的折辱,街坊居的指指点点,加之送亲队伍中,目击现况之人,不在少数,流言蜚语,炸开的速度谁人能挡。

他们说巧巧是妖,他也希望她是,若她是妖,就能陪他长久一些。

但她依旧是人,像寻常人类一样脆弱,会老,会死,会有走到终期之日。

鱼巧巧坐在房中,喜帕已揭在一旁,不知是不是她身上嫁衣太艷,那鲜赤的颜色,润进了她眼中,他觉得,她双眸看起来也红红的。

她朝着他一笑,淡淡说,她还是要走了,不留在这儿,给爹娘丢脸。

后来他才知,她所谓的走了,是被送入佛寺,一头乌溜溜青丝,从此常伴青灯古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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