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淮说不清自己回家路上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夏云容在滂沱大雨中跑开,而自己只是怔怔地握着那把伞,根本没有去追。
指尖下移,却并没有想像中的温热,而是一片凉意,仿佛从来没有人在那里握过一样。
也是,她那么苍白的脸色,又怎么可能热乎得起来。
楼淮上楼,不顾奶奶定下的必须把伞放在楼下的规矩,硬是把那把浅蓝色的小伞带上了二楼。
奶奶正在二楼拖地,看见他被雨淋了的狼狈模样,大吃一惊,立刻就数落开了:“你又到哪里去疯了?弄得浑身湿透,手里不是有伞吗?不是说过伞要放一楼,赶紧拿下去,我刚刚拖过的地!那么大个人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楼淮沉默,抬手开了房间门,兀自往前走,不自觉地把伞往身前挪了挪。
奶奶也知道自己管不了他,也不再纠结那把伞,而是换了个话题继续絮叨:“你有没有见过那个老张家的外孙女?”
楼淮脚步一顿,一隻手还停留在门把上,却再也无法往前挪动一步。
奶奶不觉什么异常,继续说道:“那个叫夏云容的,你如果看见了,就离她远点啊。听说老周今天被她气得够呛,这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就得了什么抑郁症,自己想不开也就算了,别人好心关心她一下她就发作,真不知道将来谁要她哦……”
奶奶自顾自说着,怜悯又鄙夷的神色暴露无疑。
手上的小蓝伞还滴着水,滴滴答答湿了一块地板。
原来当众骂她是神经病,叫做关心她一下吗?
原来只要一张嘴就可以颠倒黑白吗?
原来跟别人不一样,就一定会被世界唾弃吗?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夏云容就那么跑开了。
极度的自卑和极度的自尊在心里发酵翻腾,她以小提琴为武器,孤独地守护着自己的宇宙,宁可变成异类也不愿意低一下头。
而他居然还算是正常人,还可以离她远点。
楼淮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重重甩上了房门,不顾门背后奶奶骂骂咧咧的声音,大步走到书桌前。
书桌最中间静静地躺着半串木槿花,已经过了一天,却还是那么娇嫩明媚,仿佛永远不会失色。
木槿花的花语是温柔的坚持。
楼淮想起夏云容在树上扬起侧脸,满脸调笑的样子,嘴角漾起淡淡的笑容。
真可爱啊。
转瞬间,他又想起她桀骜地拉着小提琴和老周对峙的情景,不自觉发出了一声无奈的轻嘆。
很遗憾,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并不比你多。
他找出一块平常用的手帕,认认真真地把小蓝伞上的雨水擦干净,支在房间的一角。
像一片小小的蓝天一般,房间一下子明亮了几分。
楼淮盯着这把伞看了半晌,走到一旁的茶桌上,泡了一壶普洱,一口气喝了下去。
夏云容完全没有料到会在如此狼狈的境况下遇见周星羽。
他撑着一把伞,自自然然地遮在她头上,理所当然地说道:“我送姐姐回家吧。”
“你怎么在这里?”夏云容问。
周星羽无辜地眨眨眼睛,指指她身后那幢房子:“那是我家啊,我出来逛逛,没想到回来就碰上姐姐,还真巧呢。”
夏云容摇头,微笑道:“不用,雨快停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夏天的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现在已经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小雨了。
周星羽想了想,没有坚持,但却一把把伞塞到她的手上:“姐姐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没等夏云容拒绝,周星羽就已经跑开了。
转眼间,他又跑了回来,伸出手掌摊在她面前。
他的手心里是一根绑头髮的发圈。
第六章
看着周星羽手中的发圈,夏云容彻底愣住了,下意识地掏出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的少女面无血色,湿透了的髮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一脸呆滞地看着镜面,看上去像个女鬼。
普普通通的黑色发圈静静躺在周星羽的手心里,他笑得一脸温柔:“姐姐把头髮扎一下吧,我刚买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或许是周星羽的笑容太过好看,夏云容鬼使神差一般接过发圈。
指尖无意间触到他手心,一阵温暖的触感。
夏云容冲他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一手拿着镜子,另一手慢慢将散发梳拢,轻轻握起。
周星羽看她只有一隻手来梳头,自然地帮她拿过镜子,举到她的眼前。
夏云容低低地扎了一个马尾,认真地端详了一阵镜中的自己。还是那么的苍白柔弱,仿佛一触即碎,但精神却好了几分,人看上去也有了些许生气。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周星羽,似乎在询问一些什么。周星羽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立刻夸奖道:“姐姐,扎起来很有精神,很好看。”
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姐姐不管怎么样都很好看,真的。”
少年人声音干净清澈,眼神十分真诚,亮闪闪地看着她,每一个字都说得一本正经。
“姐姐要不要去我家坐坐,洗一把脸?我爸不在。”周星羽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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