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出门,就见商赜急匆匆地上马车走了。
商胥唤来章伯问道:「大少爷这几天都往哪去?」
「安定坊的驿站。」
「去哪里做什么?」
「听说是去见一些亲王的公子,。遗玉公子的名头在那,少爷怕是被邀请去赴宴的。」
「他没入宫去看他妹妹?」说完,商胥自顾自道:「也是。如今她被拘着,入宫也白见。」
「老爷……」章伯欲言又止:「您就真的放任三小姐不管吗?」
「这是她自己求的,我能如何。」
看似冷然的商胥心里无比清楚,那个女儿不会做没有意义之事。既然她想抛掉太后的身份,早日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他又为何不帮她一把呢。
商胥也清楚,商赜绝对不会放任他妹妹不管。
饮酒宴乐?他怎么会信。
到底是年轻人啊,鬼点子倒是多。想要借宗室的力量救商昭?
真不知是大材小用,还是毫无用处呢?
他倒乐见其成。
后山离宫。
同样是那把石椅,那方石桌,那晚一般清凉的月色。商昭坐在石椅上,静静的听着竹林簌簌作响。
禁卫在外严密把守,非岚依旧在尚宫局,连音等人被安排到其他宫任职,她身边一个亲信都没有。
每日除了静坐,别无他念。
「太后娘娘,您该歇息了。」
商昭没有应声。
「太后,天凉了。您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宫女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这是安神药。您趁热喝吧。」
「徐鹤兮开的药方?」
「……嗯。」
商昭抬眸看她一眼,随口道:「你是哪宫的宫女?」
「奴才一直在后山离宫伺候。之前伺候的是先帝的皇后。」
「敬氏?」
「是,是敬皇后。」
「敬皇后在离宫的那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敬皇后素日闭门不出,病入膏肓也不想让人知道,后来就暴毙而亡了。太医说皇后病的严重,皆因不思饮食之故。」
商昭将苦涩的汤药喝尽,侍女为她再端上清茶润口。
阖宫里都说敬皇后死的可怜,全是被颜孝若加害之故,不少先皇后的亲信都将他视为仇敌。可谁人知晓,他的一番思量和谋划。
世人总是多被偏见蒙了心。
就比如说眼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宫女。
「你给哀家的药里加了什么东西?」商昭皱了皱眉,平静的语气仿佛在问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之事。
小宫女扫了眼只剩残渣的药碗,突然笑了起来:「宫里都说您是个不好惹的主。如今一看,似乎是太名不副实了。」
商昭嘆道:「你想为你的旧主报仇?却不该找上我。」
「太后娘娘,你和颜督主的丑事阖宫皆知。我杀不了他,但我能杀的了你。当年圣夫人嫁给颜督主,他们两个才是明媒正娶的夫妻。而你,身为一国之后,居然恬不知耻的勾引颜督主。真不知他是怎么看上您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是为了颜孝若才杀我的吧?你喜欢他?」
小宫女似乎被人戳破了心思,羞愤道:「你……喜欢颜督主的人多的是。反正现在你就要死了。」
「我会不会死,我不知道。」商昭迷蒙的眼色变得清明,「但哀家知道,你管的太宽了。来人。」
瞬间,竹林中飞身而出几十名黑衣人。剑锋冰凉如月,除了竹叶轻响,几乎可谓万籁俱静。
那宫女瞪大眸子,刚要喊人。突然脖颈一疼,低头看去,热血飞溅而出。
商昭本着一身素衣,血液溅到了她的袍脚,仿佛开出了血色的荼蘼。
宫女跪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
徐鹤兮如今正寸步不离他的身边,为他调养身体。怎么会出现在太医院,为她开药。
此女隐忍许久,就只为获得她的信任,一击毙命。
可惜,她还是太心急了些。
那些药,她早就命人换过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懦弱的善良只是愚蠢,妇人之仁的懦弱只是无能。
黎明前的黑暗谁也躲不过去,她也是。
一身黑衣的曹路走上前来。
「太后娘娘,督主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东厂有钟隐,朝堂有华荣,内阁有韩椽,内宫有非岚。不论是多年的人脉,还是新晋的恩情,她已经做完了她所能做的一切。
终于是时候了。
两个黑衣人训练有素,上前收拾尸体,将商昭平日穿的衣服换在了宫女的身上,然后将尸体放入屋内点火。
通红的火光照在她纤弱却笔直的身躯上,衣角翻飞,仿佛一隻涅槃重生的凤凰。在烈焰中嘶鸣,在火光中重生。
从今以后,世间再也没了太后商氏。
她商昭。
终于自由了。
天启二年深秋,丧钟敲响六宫。太后商氏暴毙于后山离宫,年仅二十有七。
那晚的火烧了三天三夜,烧掉了皇宫千倾竹林,烧红了京都半边的夜空。在那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属于华阳宫商氏的时代终于结束了。
☆、身死
「东广提督颜孝若死了。」
不知何时起,这句传言遍及于京都的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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