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大半人员散去,仅余天家兄弟姐妹围坐亭内,开怀畅饮,高谈阔论,无人留心栖息于假山上的绿孔雀已苏醒,并笨拙地「爬」下地。
溪水荡漾细碎灯影,流光缭绕,驱散夜色侵蚀。
小七久坐无聊,抓起果盘里的紫色果子,转头对魏王眨眼。
「四哥,你猜行宫一带会否有猫头鹰出没?」
魏王忍俊不禁:「还念叨北山寺外那隻肚皮朝天的鸮?」
「殿下说『翩彼飞鸮,集于泮林。食我桑葚,怀我好音』,咱们去撒点桑葚,看能不能把『憨憨』引来。」
「小七啊!你在我府里也这么干过呢!」
魏王抬手扶额,拗不过幼弟,起身辞别太子等人,端了两盘果子,与小七边吹口哨边寻鸟。
乐云公主懒懒倚靠在木围栏测,绸纱袖口露出玉葱手指,无规律地轻敲酒坛。
见魏王带领小七远去,她笑着抱怨:「小七被殿下和四弟宠得无法无天,届时再回贤妃娘娘身边,怕是更难管教。」
夏皙素来与她不睦,此时喝得醺醺然,语带轻蔑:「我哥和小七乃同胞兄弟,宠溺些有何不妥?姐姐未免管得太宽!」
乐云公主脸上不豫:「我尽长姐之责提醒一句,什么叫『管得太宽』?阿皙,你也是小七的姐姐!」
「我是他嫡亲姐姐,跟你这位『姐姐』可不一样!」
夏暄打断姐妹俩如孩童般的幼稚争执:「阿皙,驸马还在溪边等你,别把人家晾着!」
「还早呢!」夏皙娇声道,「我要陪哥哥喝酒赏月!」
「成亲好几个月,还任性妄为!别忘了,齐首辅一家子都在,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夏暄语气愈发凝重,眼神拢了夜星寒芒,予人不容置辩的意味。
夏皙敢怒不敢言,瞪视乐云公主片晌,一口饮尽杯中残酒,嘟嘴忿然离座,草草福身,甩袖领侍女离开。
乐云公主媚眼如丝,丹唇窃笑:「多大的人儿了?跟小丫头片子似的!殿下还处处相护!」
「越是不省心,越是得护着。」
夏暄摆手命其余仆从退开,忽见亭边站着一光彩亮丽的绿孔雀,正傻乎乎地乱抖绚丽的眼状斑尾羽,似乎准备展开,却半天也没捣腾出华丽尾屏。
「饿了?」他随手朝外丢出两枚果子。
果子骨碌碌滚过,沾满沙尘泥泞。
孔雀不屑一顾,来回晃动尾部,行止古怪。
夏暄失笑,亲手为乐云公主斟酒:「姐姐有话说?」
乐云公主收敛娇媚意态,低声道:「刚到行宫那夜,有人潜入我居所,欲寻被扣下的赤月国侍婢,被密卫押下……还望您示下,该作何处置。」
孔雀忽而停止抖动,开始围六角亭悠然踱步,一步一点头。
夏暄虽觉奇怪,倒没往心里去:「姐姐先看能问出点什么,我找机会探探九公主口风。」
「也好,替我讨点甘泉露。」
「能让姐姐惦记,必定是难得的佳酿,小弟尽力而为。」
夏暄唇畔笑意泛滥,依稀掺了点蜜味。
「姐弟一场,我竟琢磨不透您这回意欲何为……」乐云公主昂首而饮,「但可以肯定,殿下和九公主,绝非点头之交。」
夏暄玉容微红,缄默少顷:「姐姐别胡乱猜测。」
「我看着殿下长大,小小举动瞒得过旁人,瞒得过我的双眼?您一贯目不斜视,何曾偷瞄过小姑娘?」
「我没有!你、你肯定……看错了!」
乐云公主「噗哧」而笑:「她着实生得好看,人也乖巧,这两点毋庸置疑。据说老三那楞小子对她一见钟情,整整念了一年多;四弟以前没那心思,和她閒谈过后,嘴里不说,心倒是飘了。」
夏暄眉锋漫过微不可察的凛然。
乐云公主凤眸斜睨,幽幽嘆息:「殿下擅画爱美,被美人勾住视线,实属正常,这君王之心嘛……可千万别被勾住呀!」
「姐姐说笑了。」
夏暄耳根潮红未褪,嗓音平添冷冽,顿了顿,以极力说服的口吻补充。
「当初我有心拜青川先生为师,奈何终无机缘,抱憾多年。之所以与九公主来往,全因她是先生高徒,惺惺相惜,无关风月……」
……吧?
话音散于风里,遭亭外细微异响打断。
姐弟二人闻声回望,只见徘徊在花树下的绿孔雀忽然扇动翅膀,摇晃尾部,抖起长长的眼状斑纹尾羽,展开成一道缤纷璀璨的彩色羽屏。
灯月交融下,孔雀徐徐转身,那昂首挺胸之姿,高傲冷艷的小眼神,让人禁不住心头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孔雀开屏的原因是:
A、求偶
B、保护自己
C、受到惊吓
D、哼唧!本公主不光听到了,还有一丢丢生气气!
乐云公主:A,我美,它在追求我。
太子:A,我媳妇在勾引我。
绿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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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豹之驹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气。」 ——战国鲁国尸佼的《尸子·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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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被天家姐弟以惊嘆目光注视, 晴容·孔雀竖起尖形蓝绿羽冠, 摇摆着雀屏, 如晃动万千双眼睛,呈现诡异的华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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