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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羽却不大喜欢用仆役,许多事都是亲力亲为,这在贵族中并不常见。

姜羽有勇有谋,心计无双,不论是在饶县、曲沃,还是此次出征齐国,他所体现出的谋略都配得上他的名声。可戚然明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他似乎并不太喜欢有些东西,比如今晚,戚然明就能明显感觉到姜羽对血腥气的排斥,对满目疮痍的战场的排斥。在他刚在高阳与姜羽重逢时的那晚,戚然明就感觉到了。

戚然明觉得诧异。

身处高位、逐鹿天下的贵族们,竟也会有这样的情绪么?

之前在曲沃时,姜羽曾有意招揽他,这个戚然明是知道的,可在姬重之后,戚然明无意再为任何人卖命,他躲了姬重一年,最后彻底说开之后,拿着母亲的遗物去完成了最后一项嘱託。他见到了文姬,这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算得上与他有过亲属关係的人。

但是,在这之后,戚然明突然就发现,自己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秦国是没法回去了,那他接下来该去哪儿呢?

戚然明在齐国转悠了很久,百无聊赖,就想到了姜羽。

「在想什么?」兴许是戚然明的目光太直接,且时间长,姜羽被盯了半天,没抬头也感觉到了,不由得出声问。

戚然明的目光落在姜羽已经缠好绷带的腹部:「弄好了?」

姜羽:「小伤而已。」

戚然明:「我想到了姬重。」

姜羽转头朝他看过来,直呼太子名讳,胆子挺大。

戚然明笑了下:「你和他很不同。」

「我遇到姬重时,他并不像现在这样风光。他那时流落在郑国,我刚刚从秦国逃出来,碰到了他。姬重落魄极了,身后有追兵在追杀,我以为他跟我一样,就救了他。」

「之后,我才知道他是周王室的王子,不过是不受宠的那种。我当时也无处可去,不知道做什么,恰好他招揽我,姬重很会蛊惑人心,对他想用的人,从来是不吝那些礼贤下士的招数的。」

「我以为他受小人迫害才落到这个地步,又信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就决定追随他,扶他登上王位,还大周一个太平的天下。」

「……因为我的父亲,是死于战争,在我出生前就没了。」

「你是遗腹子?」姜羽说。

「嗯。」戚然明道,「母亲怀着我,一个人地把我生下来,养大。可惜,这女人太傻了,我很小的时候她也死了。她是被打死的,我只看到了尸体,头髮上都沾了血,一绺一绺的,贴着脸,身上全是伤,很难看。」

戚然明语气中并没有太多类似于难过的情绪,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可他详细描述着的这一切,却都是深深刻在脑海里,才能说得出来的。

姜羽沉默了一下,道:「节哀。」又笑了一下说,「那你比我好。」

戚然明:「怎么?」

姜羽说:「我连我爹娘的尸首都没看到,我十五岁的时候,被送到外祖母那儿玩了几个月,等到回蓟城时,我爹娘都已经入棺了。」

戚然明:「发生了什么?」

姜羽道:「不知道。」

姜羽当然并不难过,毕竟他是在原身的父母死后才穿过来的,对那没有见过面的「爹娘」没有感情,虽然会受到原身的影响,产生一些情绪。他也确实不大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代贤臣,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整个燕国都没有人敢提起,对此讳莫如深。姜羽也是因此,与舅舅荀书有了一些隔阂。

「你说那笛子是你母亲留下的?」见戚然明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骨笛,姜羽问。

「嗯。」

「会吹么?」

「会,你想听什么?」

姜羽沉吟了一下:「随便吧。」

戚然明将骨笛从腰上解下来,坐起身,背对着姜羽。望着天空几乎完全被乌云掩盖住的月亮,少许光晕溢出来,却不足以照亮整片夜空。

那骨笛长不足一尺,七孔,骨质坚硬细密,表面光滑白净。

笛声起的时候,姜羽的注意力顿时就被吸引了。骨笛的声音与传统的竹笛不一样,与玉笛也不一样,音色偏低,音调浓厚幽远,圆润饱满。

也不知是吹奏的场景太孤寂,还是曲调本身,姜羽听着,竟觉得心底有些凄凉。

悠长哀婉的曲调并不适合一向冷漠的戚然明,在姜羽心里,似乎没什么事能让戚然明动容。因此,姜羽也始终捉摸不透,这人想要什么,这人在想什么,完全被动的状态让姜羽略有些不适应。

戚然明的背影瘦削挺拔,像一柄剑般锐利,他吹奏时微微侧头,让姜羽借着烛火,看见他小半张脸。那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往常一样,只是眼睫低垂,像有什么心事。

姜羽默默地想,若是他带了琴,还可以趁着这夜色,与人合奏一曲,毕竟戚然明吹得挺好的。

帐外起风了,树叶在枝头被吹动,哗啦啦作响。风动树叶声与笛声混合在一起,莫名显出几分静谧幽远的意味,把刚才的凄凉哀婉冲淡了些。

「这曲子叫什么?」一曲罢,姜羽问。

「我自己写的,没名字。」戚然明说。

姜羽:「这么好的曲子,没名字岂不可惜?」

「你取一个?」

姜羽:「燕歌行?」

燕歌行原是乐府旧题,早期常用作描写闺怨。但高适写了首诗叫《燕歌行》,是描写边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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