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尔朱荣的地方昏暗阴冷,唯有几盏油灯摇曳着带出一点生气。严朔打开牢门走了进去,男人安静地斜靠在墙角,伤口经过了简单的包扎,但止不住血不断地往外冒,浸湿了绷带衣袍和身下的草褥。
走到近前蹲**去,尔朱荣依旧没有动静。凌乱的头髮被汗和血糊在脸侧,双目紧闭,连胸口的起伏也是若有若无的。
就在严朔几乎以为他快断气了的时候,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想不到我会载在你们几个手上……咳……」尔朱荣咧嘴发出虚弱的笑声,紧接着又咳出一口血水,整个人痛得抽搐起来。
咬牙按住腹部的创口,他抬起一张惨白的脸:「是元子攸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皇上尚不知情。」
「呵呵,我就知道……他做不出这种事……」
上气不接下气地咳了一阵,他突然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我死了,他也活不了。」
严朔低头看着他手掌下的血****地往外冒:「你不死他更活不下去,他不会允许元家的天下断送在自己手上。」
「我不是说这个……呵……」尔朱荣边笑边皱眉头,贴着墙壁的肩膀不停地颤抖,仿佛已经忍耐到了极限,「没了我他不行……他会想我,会想死我的……」
严朔沉着脸站起身来,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尔朱荣勉强抬头:「你是来杀我的吧……你不杀我,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严朔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到他面前:「喝了它,就不痛了。」
尔朱荣已经没有力气伸手去接了。严朔拔下瓶塞,弯腰扶住他的下巴,把瓶口抵在他的嘴边。
男人并未抵抗,张嘴任那冰凉的液体顺着口腔流进喉咙。一阵干咳之后他又闭上眼睛,垂下头去了。
等待死亡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严朔静静地站在尔朱荣跟前,眼看他的呼吸逐渐平缓,双颊上泛起一抹病态的红晕,就像醉酒之人在小憩一般。
即便是这般狼狈的濒死之态,男人依旧美得惊人。鲜红的血衬着他惨白的皮肤,唇角边还留有未干的毒液,凄悽然竟平添了一丝艷丽之色。若元子攸看到这一幕,定不能忍心放他离去。
元子悠迷恋鲜血和明艷的事物,他向来是知道的。
「你到底……把他当做什么?」严朔茫然地开口,问出了一直以来心中的疑问。
四周一片死寂,男人似乎已经听不到他说话了。
人都没了,想这些还有何意义?严朔自嘲般地笑了笑,转身走到牢门口。刚要抬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细不可闻的低喃。
「没良心的东西……」
严朔猛地回头,只看见尔朱荣捂着腹部的右手垂落在身侧,指尖微颤发出一记声响,随后便再无动静。
几步回到墙角去探男人的鼻息,这回真的是死绝了。
今日在明光殿上,严朔是做好了和尔朱荣同归于尽的准备的。
高手过招,只需一秒便足见高下。严朔早料到尔朱荣会挟元子攸做人质,但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快。被刀抵住脖子的那一剎那,他就知道自己没有几成胜算。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在对方手起刀落的同时,也用短剑刺入他的腹部罢了。
然而尔朱荣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当发现椅上之人不是元子攸之后,他竟没能马上割断他的喉咙,反而被对方抢先刺中了要害。
只因为,紧贴严朔喉咙的不是刀刃,是刀背。
第42章结局 不见来时路
我生下来就没有爹。
我娘独自一人带着我讨生活,最后找到一份给有钱人家当帮佣的活计。
六岁那年我娘病亡。主人家有意收留我,但我娘怕我受委屈,临终前交给我一块玉佩,让我带着这玉佩去彭城王府。
我到了彭城王府,拿出玉佩,管事的把我领到一个男人面前。男人蹲**来细细打量我,温热的手掌抚过我的头顶,肩膀和手臂。我挣脱开这陌生的怀抱,看见他的眼里泛着泪光。
「你娘呢?」他问。
「死了。」
他再一次抱住我,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揉碎。我能感觉到他的眼泪濡湿了我的肩头。
「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你们。」
那一刻我全都知道了。儘管在往后的十余年里我没有叫过他一声爹,他也从未告诉别人我是他的儿子。
我没有改名,依旧随母亲的姓。
他供我吃穿,送我读书,给我用上等的衣料。他问我想学什么本事,我说我想学功夫,我要变得很强,强到能保护身边的人。
他送我去武馆,又请来最好的师傅教我拳脚和药理。十四岁那年,我开始以护卫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随王爷出入王府。也是在那一年,元子攸出生了。
他的出生也预示着另一个人的死亡。彭城王妃在生下他之后不久便撒手人寰,我的弟弟尚未睁眼就失去了母亲。
血缘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这个小小的生命是唯一可以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与怀着愧疚和对母亲的思念补偿我的彭城王,以及他早已成人的两个哥哥不同,这个孩子与我素不相识,如同白纸一般降临到这个世上,但我知道他身上流着和我相同的血。他和我一样没了母亲,且分享着同一个不完全属于自己的父亲。但我们彼此之间是唯一的,我会爱他,保护他,看着他长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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