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出声。
他是一个有妇之夫,我很清楚。错的不是他,只是我。我有全世界的男人可供选择,为什么单单要看上他?最不好的就是他喜欢我,我们两个人都没有推搪的余地。除非说句笑话:赖社会。
彼得很大方,他喜欢与我在一起。他说过:「如果你心上人来了,就叫我走好了,我不介意。你在工作之余,上街之余,见爱人之余,还有空的话,就见我。」
我很感动,只好笑笑。
有时候我很后悔,后悔事情居然演变成这样。像那个下午,我上街买罐头,在超级市场选丝袜,正起劲地拣着颜色,有人把手搭在我肩上。
我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心急跳手冒汗,面色苍白,吓得半死。
她是纳梵太太。
我觉得该死,为什么到这间超级市场来买东西?上哪儿不好?
我手里拿着丝袜,傻傻地看着她,好像一个贼被事主抓住了一样。
她问:「是乔吗?好久不见了,是不是忙?为什么不上我们家来?我昨天才跟比尔说起,比尔说也许你工作太忙。」
她的声音是厚道的、忠诚的。
我默默无言。
「看,你这么瘦,面色不大好,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纳梵太太的语气是真的关切。
我的手颤抖着,把丝袜放回原处。
我说:「我——很好,谢谢你,只是工作忙一点。」
「比尔也很忙,简直没有空留在家里,」她笑一笑,「我跟他开玩笑,比尔,你不是有了外遇吧?整天往外跑。」
我几乎呛住,连忙咳嗽。
「乔,我们上楼去喝杯茶吧。」她说,「我也走累了。」
我推辞不了,只好把大罐小罐拿到柜檯付了钱,挽着纸篮与她去喝茶。
她老了,女人就是这样,一老下来,就排山倒海似的,什么都垮下来,再也没得救了。我对着她的感觉,就像对着一个老妇。近五十岁的女人,不是老妇是什么?
然而我呢?我有一天,也是要老的,到那个时候,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女来抢我的丈夫,我又该怎么办?我有种恐怖的感觉,浑身发凉,我用手掩住脸,生命是极端可怕的。
纳梵太太担心地问:「乔,你精神不好?」
「对不起。是累了。」
「你有没有男朋友?有时候闷了就累,我看你老是一个人,你们中国女孩子真规矩,老实说,我已经开始担心我女儿了。」她微笑说。
我苍白地听着。
她说:「你知道比尔?你觉得他怎样?」
我一震,「纳梵先生?」
「你真是客气,毕业许多年了,还称他纳梵先生。」
「他?他——是个君子。」
「是的,结婚这么多年了——可是最近有个女朋友来告诉我,说看见他与一个年轻女子跳舞。」
我静默。
「我想她是看错了。」
我不出声。英国人是不诉苦的。尤其不提个人的感情问题。她这么对我说是什么意思?莫非怀疑我?若是见疑我,就该好好说出来,不必试探。
纳梵太太嘆一口气。「我也太多心了,你想想。他赚得不多,年纪又不小了,还有什么女孩子会喜欢他?」
不见得,他是一个有吸引力的男人,只是她与他相处久了,不再感觉而已。
「况且跳舞?比尔没跳舞已经有十多二十年了。」纳梵太太说。
我喝完了茶。
她说:「对不起,乔,跟你说了这些话。」
「没关係,纳梵太太。」
「来我们家吃饭,好不好?我让比尔打电话给你。」
我点点头,说:「纳梵太太,我实在要赶回去了。」
「好,再见,我再略休息一会儿。」
「再见。」
我急步走下超级市场,连自动楼梯也没有踏上。推开玻璃门,一阵风吹了上来,我打了一个冷颤,整件衬衫都是湿的,贴在背上,刚才原来出了一身大汗。
我看着天空,嘆了一口气。第五章晚上比尔来了。
他吻了我的额。
我说:「我见到你妻子。」
「她告诉我了,」他说,「她说你很瘦,且又苍白。」
我点点头。
我说:「比尔,我不舒服,我想——你还是回家吧。」
他一怔,明白我的意思,很温和地披上大衣,吻了我的额角,一声不响地走了,总共留了不到十五分钟,茶也没有喝一杯,他走了之后,我静静地坐在客厅里。
电视开着,没有声音,我倒了一杯马爹利喝,我的眼泪淌了下来,流了一脸。
我颤抖着去翻电话本子,查到彼得的号码,拨了过去。
他倒是在家。「彼得?」我说,「我是乔。」「乔?」他问。「是,」我说,「你可不可以来一次?彼得?现在,请你。」
「好的,」他说,「十五分钟,无论你想做什么,等我来了才说,乔,等我。」
我等他,我把马爹利像开水似地灌下肚子去。
我默默地哭着,默默地喝着酒,打横躺在沙发上。
我听见门铃,起来到浴室去洗干净了脸,装得很平静,因为喝了很多,故此也就非常镇静,我拉了大门。
彼得冷得在搓手,他一脸狐疑地看着我,「乔,你没有事?」
我拨拔头髮,手臂软绵绵的使不出劲道:「请进来,我很好,只要你来。」
他看着我,进来了,然后就说:「你喝醉了,乔。」
「我没有醉。」
他嘆了一口气,「乔!」
「我没有醉,彼得,吻我一下。」
「我从来不吻醉酒女人。乔,你该上床睡觉。」
「你陪我?」我抬头问他,「我没有醉。」
他看着我,「乔,我知道你不爱我,乔,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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