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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这种感觉。但罗伯茨的这种常人之感,并非人人都有,丞相李斯没有,元帅图哈切夫斯基也没有。

回想起来,我的那种渺小感,并不是与生俱来的。

童年时光里,我没有见过足球、电视,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红旗轿车存在,但七八岁就知道了美国和台湾的人民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遇到荒年,我跟父亲或伯父一起捣蕨根,跟奶奶去挖难以下咽的野菜。为了节省火柴,把煮饭烧柴留下的火炭用柴灰埋好,等到下一顿饭再扒开柴灰找出火星,用火筒吹燃柴火……在水牛的长哞声里,在鞭炮炸牛粪的嬉戏中,我和小伙伴们自得其乐,唱起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气吞山河。我们属于“脚踩牛粪,胸怀天下”的一代。为什么要读书?标准答案是“为中华之崛起”。

可是人会长大,记忆慢慢变得模糊,思想却愈发清晰。

生于晚清的爷爷没有上过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这并不妨碍他尝试用自己可能的方式来改善命运。我小时候跟爷爷奶奶睡,半夜起来上茅房,爷爷还在房间里打草鞋。搓稻草搓得手起血泡,更是常有的事。为了打好草鞋,他儘可能地找人讨要最好的糯米稻草。用今天的话来说,爷爷有“工匠精神”。可是草鞋不值钱,更麻烦的是,爷爷不能在本地的集市上卖草鞋,必须想方设法到十八里外的贵州漾头去交易。

长大后才明白,那叫“黑市交易”。在两个交易日之间,爷爷把打好的草鞋积攒起来,在凌晨时分走出家门……我长大后,多次挑着猪崽沿着最便捷的公路,去往锦江边的同一个贵州集市。爷爷当年却必须琢磨怎么走才可能最安全。记得有几次他回来时挺沮丧,因为在半路上遭人拦截,草鞋都被没收了。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但是爷爷并没有因此停止打草鞋、卖草鞋。我不知道每每“政策紧”的时候,为了躲避围追堵截,挣那几毛血汗钱,爷爷变换过多少次路线。他们出卖自己的血汗,却如做贼一样。

有些少年懵懂时的理想,其实是别人的理想;待到成年离开故土,一些属于自己的理想开始成长。其中一个理想,或者说梦想,就是探究人之为人,在一个什么样的政体下才会面对权力而不显渺小。在我看来,渺小的人没有祖国,“祖国”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樊笼的另一种说法。这本书,就是我追梦过程中的一个思想小结,虽写的都是他国故事,但我相信道不远人。

感谢吴思老师拨冗为此书作序。

本书之所以能够最终成稿,感谢老友向继东先生的催促,让我在2014年辞职后一年多的失业时光里不敢怠惰,将文稿整理出来。而编辑徐晓老师、张缘先生的专业和敬业,亦令我感铭在心。此外还应感谢杨支柱、潘海霞、程亚文、郭永忠、蔡金刚等友人,在过去十来年中,他们不厌其烦地帮我借书,使我得以完成这本小册子的写作。

感谢我的夫人,不仅对我向来宽容有加,而且总是我做出人生重要选择的坚定支持者,即便那些选择可能面临着失业,甚至比失业更为严峻的境遇。面对困境,她常常引用《圣经》里的一句话宽慰我:“吃素菜,彼此相爱,强如吃肥牛,彼此相恨。”感谢我亲爱的儿子,他像春天里的阳光,让我感到生命的和煦与美好,在活着的每一天,勉力前行。

2016年4月10日于北京清河

一个人和一个共和国

共和国的存续之不能只倚靠美德,犹如人之维生不能仅凭赖氧气。然而,政治美德之于共和国,一如氧气之于人。孟子所说的“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同样适用于共和国的建立,适用于共和国的维繫。

当然,政治美德需要权力制衡机制相辅相成。对越卓越的人物,越需要设防。毕竟,人类历史的经验反覆显示,即便一个穷凶极恶的蟊贼,他所能毁灭的对象,极其有限,而政治世界里的大人物,其胆识过人的罪错,却能毁掉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甚至陷整个世界于不幸。

“不需要任何报酬”

美国的独立是枪炮打出来的。

1775年6月14日,大陆会议创建了大陆军。麻萨诸塞代表约翰·亚当斯提名华盛顿为总司令。6月15日,大陆会议全票通过对华盛顿的提名。6月16日,华盛顿接受大陆会议的任命。总司令一职,名头虽响,其实是一件拼命的差事。6月18日,华盛顿给夫人玛莎写信安排了后事:“生命无常,为了谨慎起见每个人都必须在他还有能力的时候安排现世的事务……已经请潘多顿上校按我的指示替我起草了一份遗嘱,我把它随信一同寄去——万一我死去,留给你的供养,我希望还算丰厚。”

虽说是去率军与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对阵,可肩负重任的华盛顿却只要求报销“严格记帐”的开支,除此之外“不需要任何报酬”。在对大陆会议的演讲中,他说得一清二楚:“我不会出于金钱的考虑来接受这项艰巨的任命,因为它将牺牲我的家庭的閒适和幸福。”

华盛顿说到做到。当时给大陆军总司令定的月薪为500美元。华盛顿直到离职,也没有领取过一个子儿的薪金。相反,在核对明细帐时,倒发现他自己贴补过不少钱。中国有句俗话,千里当官只为财。华盛顿冒死犯险受命军职图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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