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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太后冥寿,从不叫后宫随祭,而偏偏是皇帝本人的意思,无人敢置喙。

只是菊花意思清冷孤洁,颜色也合宜,就作为祭祀也是合适的。皇帝看那菊,看那松,心里有些伤楚,绷着脸觉得在那间屋子里喝茶避事也是良策,所以漫漶地点了点头。

颖贵人顿时神色飞扬,而其他人当然各有作态,敦嫔更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和蚊子叫似的声音:「哟呵,真是长脸啊。万岁爷这下子要被小妮子收服得服服帖帖了。」

颖贵人所住的后院的配殿也是偏北的,做茶房的耳房里,夕月提了炉子上刚煮开的一银壶玉泉水,花蕊取了一套茶具,又来到配殿里。

她们俩先在门外跪了跪,花蕊禀了「奉茶」,里头才脆生生道:「太慢了,万岁爷口渴了吧?」

夕月和花蕊头都不敢抬,垂着眼帘,只敢看脚下的地面,隐隐看到织金的江崖海水袍子下那双乌梁缎面靴子了,就都跪下,给皇帝请了安。

皇帝像压根没看到她们俩似的,继续在和颖贵人说话:「……你阿玛在安徽守备上任职,应该知道毛峰云雾、六安瓜片,外头小店里仿製货太多,反而带累了正经东西的名声。你这里的云雾茶,应该是正宗的吧?」

颖贵人娇笑道:「奴才哪里懂茶,倒还是要请皇上品鑑呢。」转脸道:「水。」

夕月赶紧把装热水小银壶递过去。颖贵人大概要显示她亲自伺候的意思,亲手把水冲在明黄珐琅釉的盖碗里,看着茶叶翻舞了一会儿才盖上盖子,亲手奉到皇帝面前:「皇上尝一尝。」

皇帝似若无意地四下里一扫视,接过茶呷了一口,赞了几声好,然后放下茶盏问:「这次墙角的花儿,是这个宫女摆的?」目光瞥向李夕月。

李夕月顿时心一跳,低头不敢抢着说话。

颖贵人剜了她一眼,说了句「是她呢。」大概又觉得她抢风头太过,心中有些醋意,又说:「当然,也是大家商量着办的,不然,这样笨笨的人,岂不是叫万岁爷看笑话了?」

皇帝诧异道:「看什么笑话?不是办得挺好?」

颖贵人笑道:「给万岁爷办差,奴才哪能放心?何况这个小妮子犯傻的事做得太多,更不放心了,只能自己多费心思考量,免得她出岔子。」

李夕月腹诽:有功则争,有过则诿,阿玛在家时常常评点他的那些上司,看来自己也碰上了这么一个。

皇帝好像很閒,问:「既然是犯傻的笑话,说来听一听,也让朕乐一乐。」

颖贵人绞尽脑汁想了一个:「看鹰那回就不说了,中秋节上伺候看戏听守围房的小太监说,她匆匆忙忙解手去,不知还撞到了谁。万岁爷您说说,解个手还能撞上人,不是缺根筋是什么?所幸今日摆花儿没有出丑,不然连奴才也不知怎么面对万岁爷的栽培了。」

皇帝斜眸打量了李夕月两眼。

李夕月饶是未敢抬头,也能觉察那目光仿佛带着刺骨寒意似的,在她脸上、身上扫来扫去的。

她忍不住心里埋怨自家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中秋节撞人那事,本来以为已经揭过去了,哪晓得她又拿出来说笑,不是把奴才卖了又是什么?!她李夕月也算尽心尽力伺候这主子了,至于这么翻脸无情吗?

此刻听皇帝冷冷的在那儿打哈哈:「是么?撞到谁呀?」

李夕月「扑通」一声跪下去,嘴里答:「奴才也不知道啊。」

「你都不知道啊!」皇帝继续揶揄她,「是男人还是女人总知道吧?」

李夕月皮了脸扯了个苦笑:「万岁爷说笑了,宫里太后的家宴,除了万岁爷哪还有男人?又不会是万岁爷,自然是个小太监了。」

落在她额顶上的目光霎时又凉了几分,像极了大冬天雪地里的寒风,刺刀似的往皮肤上刮。

但她只能硬着头皮瞎掰扯,因为总不能说知道自己撞了皇帝,却藉口解手开溜吧?

在皇帝看来,这还是个不会撒谎的姑娘,虽然嘴巴上说起来流流下水的,可脸颊和耳朵上浮起了红晕,交握的两隻手互相捏得死死的。

再打量打量,这跪着的小姑娘脸蛋算不上特别漂亮,但是有一双特别好看的弯弯眼睛,眼皮子上也有些红晕,配着她自然闪着星光的眸子,只觉得一张小小、圆嘟嘟的脸顿时就光华四溢,那平淡的小鼻子小嘴顿时无关紧要——宫里那些被称作「美人」的嫔妃,大多五官无一不美,但是都美了,加起来反倒不如这样的光彩夺目,反倒显得平平无奇了。

想着她懂点熬鹰,懂点侍弄花草,皇帝昝宁突然觉得是挺有意思一个人。

于是他把喝了一半的茶杯端起来,说:「加点水。」

李夕月赶紧起身,提着小银壶过去,可是皇帝举着杯子不放下来,她有些紧张,想叫他把杯子放在桌上,又不敢开口,只能怯怯地看他,看了好几眼,皇帝像榆木疙瘩一样,始终举着杯子。

李夕月心一横,小心地往杯子里注水,注到八分满,一切正常,她暗暗吁了一口气。

没想到皇帝说:「你帮我把杯子端桌上去。」

这不多此一举吗?早放桌上,热水还好加些。

李夕月心里腹诽,但还敢说什么!只能小心去接盖碗。盖碗滑溜溜的,她打迭着十二分小心,正端得好好的,皇帝的手指甲在盖碗底部上轻轻一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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