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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时,我前往邮局接收从中亚基地快递来的私人衣服,跟国家安全部的吴品通了话报告下一步行程后,到客运站买了明天的车票。吴品现在是安全部派驻云南方面的联络员之一,是我这个军方特勤人员在假日期间的直接联络官,每项日常行程都要向他报告。

公车站牌下,流水线般进站的公车内传出熟悉的报站声,旅客簇拥着从挤进去,从那边倒出来,拗口的昆明方言不绝于耳。我不知道这一天里将何去何从。

一位穿制服的中年男人在身旁坐下,呆视疾速变幻的街道车流人影,腋下夹着文包,疲倦地习惯着眼前的缤纷世界。是一名税务官,最易令平头老百姓反感的群体之一--城管、税官、交警,一年前的我同样反感。然而现在的我则毫不迟疑地地拿出香烟,递上一支给他,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普通的年轻人,他显然也明白自己的身份。

“辛苦了,抽支烟,税官老哥。”

“哦,谢了”他惶惶地接过,掩饰不住发自体内的悸动,手在颤抖,宛如在茫茫太空中偶遇太空梭的空间站。

他接上我的火,慢慢点上极品云烟,打量我的休閒性衣裤、外壳考究的手提电脑,“老弟搞IT的?”

“嘿嘿,你看我像?这年头呢街上推销手机也算IT哈。”

“那我再猜猜,学生吧?看样子快奔三十了,研究生!”

“老哥太抬举我了,我是两年前差点被学校劝退的差生,不是那块料。”

“嗨,一定是刚偷了台电脑的小混混,看你不像善类。”他善意地笑起来。我诚实地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好眼力咯,老哥!不过我可没这么老吧?我是当兵的,回家探亲。”

“。。。。。。你这髮型,哦,军官!不过呢不像军校出来的,这几年从地方进去的学生不少。有钱呀,这电脑不下三万。”

“单位上配发的,现在不是小米加步枪了。托您的福啊,老哥。”我又给他递上一支烟,“老百姓整天都盼着造航母买新装备,但一见收税的就说閒话。你们委屈啊,老哥,你才是最可爱的人。”

共和国的税务官缄默良久,眼角湿润,鼻息哽咽,语无伦次。

“弟兄,走,上我家喝点克!我干这半辈子了,平时教育我儿,再苦再累也不要做收税的,经商的、坐办公室的、扫大街的,连做鸡做鸭也比干这行强。冲你这话,顶领导一万回教育。走,甩两杯克!”

“走!”

老陈今年43年,17岁时税校毕业就分到镇所工作,一步一步爬到县局、省会市局,从山沟收到酒店,每取得一份成绩都意味着承受来自上上下下更多人的委屈。他的儿子十六、七的年纪,在师大附中上高二,颇懂礼数,见我进来就下楼买菜钻厨房。

爷仨凑着小圆桌,四萦一素一汤,有滋有味吃着。小陈的酒量可能好些,常替父亲敬酒,我也不再催老陈的酒。税官和程式设计师一样都会落个胃炎之类的职业病。

“我这儿子学习还行,也上进,我就怕他玩网路游戏玩费掉,请人给电脑安了多少管制软体都被这小子破掉,气死我。”老陈说罢,又一筷子打过去,小陈缩了一下。

“有这本事是好苗头。不过呢,大学是要上,不说别的,毕业证得有一本。像我,大三时贪玩差点被劝退,本事呢是有点,但没人会录用。大学要上啊。”

“我儿,听听人家庭哥的话,过来人!人家才24岁,跟你没什么代沟,说得好呢。现在人家是哪样?高级软体工程师!在部队里拿高津帖的呢,玩电脑玩出来的。给认得了?”

“是了是了,我爹。我只是随便玩玩,反正每次考试我也没丢你脸嘛。”

小陈笑嘻嘻地扭扭父亲的脸,摇着啤酒瓶子又给我满上一杯。

老陈红着脸仰着,口中开始不断地唤着某个女人的名字,一点一点倒入儿子的怀里。小陈和我伺候了半天才让他安静入睡。

“你。。。你妈呢?”

“死了。”

“学习紧吧?师大附中要求很严的。”

“我没见过她。难产,那哈我爹在下面,卫生院死认钱整了好久才来接。。。还说我爹收这么多钱连救护费都舍不得出。。。我现在一见白褂褂就鬼火!”

“你多大了?”

“十六,刚刚才过呢。我爹一忙起来都不记得,我也不怨他,哪个喊我没妈。”

孩子头趴在父亲床边歪着头,眼巴巴望着墙上的彩色婚照,那是个中国传统女子的面容和笑靥,凝固在那个永远年轻的岁月里。面对这张照片,我忆起大学时四处摄影的光景,只觉当时的所有佳作都可以通通扔进垃圾筒,除了那张偷拍古珊难得开怀大笑的。

“庭哥,我还想喝点,出克给成?”小陈幽幽地说,令人不忍婉绝。我同意了。他到父亲衣袋中拿钱,我说我请他到星级酒店喝都不成问题,他仍固执地拿了四百元,写了张字条放在床边早已摆好的换洗衣物上。

哥俩步入子夜里仅闪耀着街灯的大道,穿过“五.一”长假后意犹未尽的金碧广场,绕过国防剧院,径直进入“昆都”--春城最大的高消费不夜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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