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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页

温笙在黑暗中穿过客厅进了浴室。

很快就有淋浴的声音传出来。

稀里哗啦的水声让这满屋子的黑暗有了些动静。

热水器没有打开,莲蓬头里的水冰凉。

温笙站在喷头下,一件件脱掉衣服。

凉水在身上冲刷,冲不掉黏在温笙心里的沉重。

劈头盖脸的凉水落下,温笙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水还是泪。

这么淋了半晌,浴室门口突然传来周驭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温笙猛地回头,似乎是没料到他的突然出现,竟是有些惊惧。

浴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淡淡月光倾泻。

昏暗,朦胧。

黑暗中,女人消瘦的躯体,美好的曲线,乌黑的长髮,还有那一双通红的眼。

印在周驭深沉的黑眸中,全部一清二楚。

凉水在温笙身上流淌,透明的水珠,滑过她的下颌,落入她的颈窝,那纤瘦的肩膀轻轻发着抖,腰肢曲线轻盈得仿佛一折就会断掉。

温笙受到惊吓的神情像只幼兽。

带着些天真的仓皇,是激起男人心里最深处欲望的利器。

喉结轻缓地上下滑动,周驭一隻脚迈进了浴室。

「你别过来!」

温笙将他喝住。

周驭猛地停下。

月光之下,周驭看见温笙别过脸。

他皱眉。

「笙笙。」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些黯哑的情/欲,让温笙的眼泪如珠坠落。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无声地哭泣。

周驭黑眸微动,「笙笙。」他不再停留地迈进浴室,快步朝她过来。

他穿着宽鬆单薄的家居服,打着石膏绷带的左手还不能活动自如,但这并不妨碍他将浑身湿透的温笙抱进怀里。

淋浴头没有关闭,很快将他也一道淋湿。

他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人,心臟仿佛被谁揪到一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笙笙,你看看我。」

周驭挑起她的下颌,让她不能逃脱他的视线。

温笙的眼泪混进水流,一道落在周驭的手背,温热地将他刺痛。

周驭开始慌了,「笙笙?你到底怎么了?」

『那场被媒体偷拍到的法事,也是周梦楠安排的。在那之前,她指使了一个僧人住到家里。』

『和尚为她和孩子诵经祈福,祈求恶魔远离。木鱼的声音本该是净化心灵的,但那个人敲得木鱼,却像是催命的符咒。』

……

周梦楠得知周驭是个男孩,危机感更重一层。

这是周显兴的儿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

而他竟然是个男孩。

这意味着,只要他们母子不死,将来周家的一切都将尽数落进他们母子的口袋。

这成了周梦楠彼时最不能接受的。

她已经失去了周显兴的心,但周家的财产,理所应当应该属于他们夫妻二人,她怎么能让偌大的周家变成那个贱人和野种的囊中之物?

可怜周驭的母亲到死都不知道,她的梦魇,她的疯魔,全都是人为操纵。

她甚至不知道,那个好心说要给她的孩子刺一道护身纹身的僧人,是周梦楠派来,目的是为了置他们母子与死地的。

那并不是真正的僧人,只是给寺庙里送了几年饭菜,受过香火熏陶,会念几句经文的山野糙汉。

周梦楠给了他十万块钱,让他到城里,给一个富人的孩子祈祷。

他去了,看见尚在襁褓里的周驭,手里用来给他刺青的工具与空气僵持,久久不能落下。

周驭自己剜去了自己锁骨下的那片纹身,他说那是刻在他身上的,对他和他母亲的侮辱。

因为他从周显兴那里知道,那个人并不是要来给他刺青的,他是要杀了他。

只是看着他太小,不忍心下手,就给他刺了一行字。

他说那是保佑他不被邪魔入侵的护身符,那也确然是一句祝语,但那又如何,这并不妨碍给他留下这个刺青纹身的人一开始是想杀了他的。

他更导致了周驭母亲加速的疯狂。

温笙不能想像,不想像那么小的周驭,被刻上纹身的时候有多痛。

更不能想像,他在知道那行纹身背后的骯脏,一点点将它们剜去时,他有多恨。

周驭他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

温笙都知道。

她只是以为她知道。

「周驭,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周驭抽过烟了,身上淡淡薄荷的烟味是她好久都不曾闻到的熟悉。

冰凉的水流带着这股味道从头顶落下。

温笙的眼泪融进周驭的胸膛,她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曲起的手臂不知道是要将他推开,还是将他抱紧。

「周驭,我好怕。」

她一直重复这句话。

她怕自己负担不了周驭的伤痛,她怕自己会比他更先崩溃。

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姑娘了。

那时的温笙总以为自己能够给他许多许多别人给不了的温暖。

周驭对她的偏爱,他看向她时发光的眼神,让她以为她自己可以成为他的救赎。

但现在她不敢了。

周驭伤得太重,太深,她没把握将它们缝合。

她扑到周驭怀里,环住他的腰身,第一次用力到让他觉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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