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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儿以后,郑八斤师徒再没敢到众屠夫家中闹过事。

事后张胜悄悄问继宗:“你给郑八斤提了一包袱啥玩意儿?”

继宗乐不可支:“东西不多,就三样:绳子、刀子、地瓜烧。”

刀劈老混混儿郑八斤让继宗名声大噪。提起继宗,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会竖起大拇指夸一声:“愣种。”

五年前,也是腊月二十六,张胜邀他去大兴寨杀猪。继宗忙了一整天,从早上开始到太阳快落到西边的山樑上,继宗一共撂倒了三十口猪、十隻羊。

寒冬腊月的,他光着膀子,一副毫无寒意的样子,一身结实油亮的腱子肉随着每一个动作骄傲地滚动着。渴了喝口茶,饿了从刚开膛的猪肚子里割下巴掌大一块还微微冒着热气的板油吱溜一口吸下肚,再举起随身带的特大号酒葫芦灌口酒就算吃过了。

继宗干活时身旁总围着一大帮和他年龄差不多的青头小伙儿,他走到哪儿,小伙子们就跟到哪儿,为的就是看他那行云流水般的活路和一身的彪劲儿,再藉机和他套套近乎、说上一阵话。

每当继宗停下来想吸口烟,旁边立刻有十几个人递烟打火,嘴里还乱叫着:“庄哥,来抽我的。”“庄哥,我的是大前门,抽我的。”“大前门咋了?我的还是红锡包呢!来,哥哥抽我的。”“庄老弟,咱俩以前喝过酒。来,抽我的。”

这闹哄哄的劲儿弄得继宗心里热乎乎的。于是他拿出自己的酒葫芦请大家喝酒,大伙的情绪立刻达到高潮,不管会不会喝酒,你一口我一口轮流开喝。继宗的酒是高度老白干,几口下肚,酒量小的往往当场醉倒在地,被拖到一边的柴火垛旁自顾睡去;没醉的得意洋洋,心想今后说起来咱也和庄哥喝过酒了。

张胜媳妇两次送来的酒菜、馒头自然也被大家分而食之,直气得张胜媳妇破口大骂:“馋鬼、饿死鬼托生的,都滚一边去,我兄弟还没吃饱呢!”愣头青们腆着脸笑着任由她骂,嘴上照吃不误。其实继宗根本饿不着,早有人飞快地从家里端来饺子、馄饨、猪蹄、条子肉等,场面热闹得如同过年一般。

一天就这么下来了。最后只剩下张寡妇家的猪了。

继宗长出了口气,微微歇了一歇,和大家拱手告别,大步流星奔张寡妇家去。

张家是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分前后两进院子。前院正房三大间,两侧为六间开的厢房,廊檐下矗立着一根根朱红色的廊柱,所有的房间均青砖到顶,镂花带彩的木製门窗镶着明亮的玻璃,中间宽敞的空地是天井,用青砖砌出一个圆形花坛,一道月亮门隔开了前后两院。

张寡妇看起来三十来岁,上衣是水红缎面带滚边的对襟大袄,裤子为葱绿色,一双纤秀小巧的天足穿着大红起花缎面鞋,露出雪白的袜子,乌黑光亮的头髮向后紧紧地抿着,宛若刀裁过一般,一根玉簪横斜在脑后,看样子是经过精心的修饰,面部保养得很好,肤如凝脂、眉似远黛、眼若秋水。

庄继宗心中微微一嘆:“可惜了这样一个美人,年纪轻轻就没了男人。”

继宗和张寡妇略一寒暄,便来到后院,抖擞起精神开始张罗着干活。

到掌灯时分,一头猪已被庄继宗收拾得停停当当、利利落落。想着寡妇女人家家的,干力气活不利索,他还破例顺手将头蹄下水洗得干干净净,大块的猪肉也被分门别类地分割得整整齐齐码在石几上。

“嫂子,”庄继宗高声唤道,“活已经干利落了,往哪儿放?我顺手给你放好。”

女人闻声而出:“先搁那儿甭管。大兄弟,你进屋喝口茶喘喘气再说。”说着话引着庄继宗进到正房中堂。

堂屋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酒菜已经布好。六个清一色的白细瓷菜碟,一碟酱牛板肠、一碟花生米、一碟韭菜炒鸡蛋、一碟爆炒腰花、一碟心肝拼盘、一碟热腾腾的馒头,旁边是紫铜酒壶、酒盅以及俗称三炮台的盖碗茶,烛台上点着小孩胳膊粗的红烛。

张寡妇热情地张罗着继宗入座。这里是燕国故地,民风粗犷淳朴,在乡间,人们并不拘泥那些男女有别之类的虚礼。

见女主人殷勤让座留饭,庄继宗便不客气地落座端茶。茶是他从未喝过的好茶,一口啜下齿颊留香,舌边津液汩汩而出。

此时女人已殷勤地斟满了酒,“大兄弟,别拘着。来,先喝杯酒解解乏,我先干为敬。”说着朱唇轻启举杯一饮而尽。

等三杯酒下了肚,庄继宗也就放开了,大口吃菜、大口喝酒。

酒是好酒,醇香绵软,不像他平时里老喝的老白干那么辣嗓子,加上菜也精緻,一来二去顷刻间一壶酒喝了个干干净净,继宗的头上微微沁出了汗。女人见状麻利地取来毛巾,款款地递给他擦脸,旋即又烫上一壶酒。

直到此时,继宗才放慢了吃喝的速度,略微带点酒意地仔细打量起对面的女人来。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女人杏眼含春、面如桃花,摆弄酒杯的手指如葱管般修长细嫩,粉色的指甲莹润如玉、皓腕如雪,可能是因为热,女人上衣的头一个梅花扣袢不知何时已经解开,露出白藕一样的一段脖颈来。

“唉!”继宗心中暗嘆一声:“真是红颜自古多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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