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小说网

第29页

李卫东张罗好下酒菜回家,老婆已径自上楼。他克制着,跷起二郎腿自斟自酌。保国回来,他略略问句:“吃了没有?来,喝两盅。”听儿子回答吃过了,也不再劝;保国刚进房,继红回了。李卫东瞅瞅,想打招呼,见她嘴儿可以挂油瓶,只怕好心当了驴肝肺,开腔点着那包炸药。连招呼也不敢打。听听儿子、媳妇、女儿都睡了,他才一口抿干杯里酒,拿碗扣上剩菜。踮起脚上楼,轻手轻脚摸进房。灯也不开,三下五除二*衣服,趁着酒意钻进胡荷花被窝里。自从观点发生分歧,两人激烈争论过几次。胡荷花说:“我们是同床异梦。干脆各盖一床被子!”李卫东挺硬气,甘当无产阶级的柳下惠;今晚不同,他胜利了。主动和解是胜利者应有的高姿态。胡荷花并没有睡着。刚才瞅丈夫兴致勃勃要喝酒,笑得那般古怪,猜他,是想了。几十年的夫妻还没摸透?果然,丈夫趁黑摸进房,不似平常扯亮灯,轻手轻脚像个小偷。光听窸窸窣窣*声,可以想见手忙脚乱的猴急样儿。胡荷花不由拉拉被子捂住嘴儿偷偷地笑了。她不敢笑出声。

李卫东光着身子钻进被窝,就一下子硬梆梆地将老婆屁股顶起。胡荷花装睡着了,不理;时间一长,大约顶得不自在,又装作在梦中,拿手在屁股后面扒一下,口里含混不清地说句梦话:“哪来的一根橡皮轧辊?”轧辊是胡荷花厂里轧棉花的机器零部件。每次出故障都是李卫东派车间里保全工帮着修理。李卫东笑着回答:“这是给你专用的嘛!”胡荷花没有接腔。并且,李卫东再次顶上屁股,不见有反应和动静。李卫东认定妻子是在做梦,说梦话。他忽然想起街头宣判布告上,判刑的有一类:偷奸犯。偷奸?一百多斤压上去怎么全无知觉,简直不可思议。瞧老婆这会情态,又似乎可能发生。他生了好奇心。突发奇想,激起一股尝试犯罪的欲望。今天我也试一把,看看“偷奸”到底是什么味道?他轻轻扳过妻子,仿佛要驯服一匹烈马,挎腿就要趴上去!

不防,没等他压下,胡荷花伸手一扒,将他推滚一旁。问道:“你说说看,到底是香花,还是毒草?”李卫东乐了:“你是装睡呀!装得蛮像呢!”

胡荷花不同他打岔,追着问:“说呀,到底是香花,还是毒草?”整治男人她有经验。常对车间姐妹讲:“男的*硬了,随你怎么办,绝不敢还价的!”有两夜,趁丈夫*衣服要干。她说,口渴了。想喝糖开水。李卫东乖乖照办。冬天里气温低。李卫东冻得打哆嗦,身上发乌。还不够,说不甜,让去再加勺糖。瞅男人猴着腰,缩着颈脖,上牙磕下牙,一付狼狈相;作弄够了,她才嘻嘻地依了……

这天,李卫东果真按捺不住雄起的亢奋衝动,用央求口气,连连回答:“香花,是香花该行了吧?”胡荷花听着得意地呲呲笑了。李卫东毕竟是个老共产党员,时刻不忘原则。毛主席说,路线斗争没有调和的余地。想到这里,随即挽上一句:“荷花不香,什么花香?自然是香花!”企图蒙混过关。胡荷花本来依了,听到这句,知道耍滑头,一把又将他推了下来:“不是论我的名字。我是问二八声明是香花还是毒草?”李卫东讪讪地:“上床的夫妻,下床的君子。现在谈这些败兴的事干什么呢!”

那年头,几乎人人都训练得可以索引“红楼梦”。胡荷花心想,大是大非怎么说成“败兴”?本想抓住这两个字眼上纲上限,一碰到夜暗中丈夫可怜兮兮、闪动欲望的眼光,她卟哧笑了。心疼老头子起来,口气鬆动了:“行,今晚就依你一回……”李卫东一听高兴起来,扒了妻子裤衩又准备往上翻;哪知,胡荷花再次将他搡了下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不能在你的下面。要来,就只能让我在你上面!”胡荷花是认定造反派不能叫老保占上风。李卫东没有领会到这含义。他呲地一笑,更高兴了;没想到老实古板、土里土气的堂客变得这般会*,笑道:“这叫‘倒插杨柳 ’,哪能套上最高指示?”朴素的阶级感情让胡荷花警觉起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你完全是个反革命!”意思是,不能将床头亵语与最高指示相提并论。

惯于抓人辫子的李卫东以为胡荷花抓住他用的那个“套”字。这一“套”,最高指示“套”成什么?他不敢往下想。慌忙分辩:“我是顺着你的话茬说。并不是那个意思啊!”他打个寒噤,顿时失去兴致,软了下来;滚到一边,拉了自已被子盖上:“不搞了,该可以吧!”

夜暗中有蚊子营营的叫唤声。怎么蚊子这早就出来了?

整宿,李卫东目不交睫,却又一动不动装出睡着了。他心里翻腾不已。 担心这事万一捅出去,如何否认;或者,如何辩解。他甚至后悔应当先下手为强,当堂客说什么东风、西风就扣住她,让她就范;不该讨好,顺着她的话茬说下去,最终落下把柄,教她抓住……

早听说外面为观点夫妻之间、父子之间、兄弟之间掀桌子打板凳,挥拳相向,势不两立。不想,这事出在自已家里了!

由此,他切实地感受到,路线斗争真是残酷无情,不可调和。几十年的夫妻也可能置你于死地!这为他后来坚定的斗志,上了最好一课。

更多内容加载中...请稍候...

若您看到此段落,代表章节内容加载失败,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模式、畅读模式、小说模式,以及关闭广告屏蔽功能,或复制网址到其他浏览器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