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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狂飙骤起,志鹏正读高中一年级。报刊上连篇累牍对他素日景仰的学者、作家、艺术家的严厉批判,使他莫明其妙。更教他吃惊的是,批评北京市委机关刊《前线》的资产阶级方向时,《人民日报》说,那个主要负责人摆出祖师爷的架子指责阻挠对三家村的揭发批判……“祖师爷”显然暗指彭真呀!志鹏记得,有次报纸上刊登彭真在天安门城楼上讲话,一左一右站着毛主席和刘主席,可是铁定的接班人呢!简直是场政治大地震啊!

同继红一样,从小受的教育让他无限崇拜毛泽东的伟大英明;不同的是,毛泽东在他心里比较具体、切近。从父母谈论中,很羡慕、神往跟随伟大领袖闹革命的光荣和幸运,常有生不逢时的遗憾。不想,这次革命就是毛泽东亲自发动和领导的,并且,号召自已这代人积极参加!他怎么会犹疑踌躇?辗转床头的陈志鹏想到这里,一个鲤鱼打挺,披衣起床,拧亮电灯,在日记上写下颇有使命感的一句话:“一场新的伟大革命,已历史地落在我们肩上!”

从此,他按《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誌,也就是人们简称的“两报一刊”昭示的精神,破四旧,立四新、抄家、揪斗地主资本家及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三反分子”,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志鹏组织的红卫兵查抄汉正街梅竹百货商店,发现店铺贴的毛主席肖像蒙满灰尘,颈部有道三寸长撕开的口子。必定是出于反动本性,怀着刻骨阶级仇恨犯下的滔天罪行!

红卫兵像赶羊群把梅竹满屋老小集中到店铺,喝令“只许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全体立正站在右面角落。志鹏指着毛主席肖像,斥问:“是谁犯下滔天罪行?老实交待!否则,后果自负!”商店当家人梅太婆面对怒吼叱骂,单薄如纸的身子颤抖似筛糠。老人没听懂问什么,瞧眼前气势感觉大祸临头,不知所措;瞅瞅这个,瞟瞟那个,眼里闪着乞怜的光。她的孙女梅汉花壮着胆解释:“那…是…打扫灰尘时…”话没说完,让继红喝止了:“不要你说,是审问这反动资本家老婆!坦白!谁干的!”说着,向老太婆挥舞着手。老人这才仿佛明白,结结巴巴:“是,是我…我打…打…”左得明不等说完,断章取义,袖子一捋:“好呀,你打的?你好大狗胆!”说着,冲向八十三岁的老人,从她儿孙群里拖了出来。梅汉华想护住奶奶,左得明一掌将她搡倒在地。梅家老小哭叫起来。志鹏威严地制止:“不许哭!”三代人只得强忍悲切,在喉咙里呜咽……

左得明抓住老太婆衣服后领,命令道:“跪下!”老人还没听清,这个鱼贩子的儿子像拎条鲢子鱼似地往上一提,照梅太婆腿弯踢一脚,老婆婆方显出跪的姿势瘫倒在地。李继红拿把剪刀三下五除二剪光老人左边的苍苍白髮,让她成了个“阴阳头”。

左得明随手拖张窄条凳,要让梅太婆站在凳上挨斗。左得明父亲是卖鱼的单干户,家庭出身虽说划的“城市贫民”,在街坊眼里,地位还不如地主兼工商业的孙家驹。家境贫寒,学习又糟,最主要是性情乖戾,人见人厌。左得明长期以来心里有种自卑感。这种感觉形成的逆反心理是唯恐天下不乱。要报復一切人。找到可以报復的人,下手又狠又辣。牛疱虽然也是唯恐天下不乱,他阅历深,老于世故,多为关乎日常生活来发泄郁愤,攻击对象又是有名无实的当局。因而,给人“有几股直气”的印象。左得明少不更事,不顾场合,肆意胡闹,往往令人反感。他的主张,志鹏感觉太过份了。老太婆骨瘦如柴,颤颤巍巍,站都站不住,哪能上条凳?便说:“就在门口架飞机,用什么凳子?还把她抬那高!”说毕,指派李继红、杜小蓉上前,用眼色向两人示意夹持好,莫让老太婆瘫倒。这情景被带路揪斗的胡传枝窥出,碍于志鹏是陈书记儿子,不便说破,转弯抹角扇风点火:“五六年公私合营,她说破产了,收了业;可是,三年自然灾害又单干起来。她的心可深了!那时候,我摆张凳子在她家门口卖捲烟都不许。有次,小左的爹刚把鱼担子歇下来,她说腥臭,吼着非让他爹挑走不可。劳动人民挑累了都不许休息一会。她的心毒不毒?多么仇恨劳动人民!”这番话激怒左得明,如狼崽嗷嗷直叫,扑上前给梅太婆当胸一拳!他用力又猛又大,以至继红、小蓉抓不住老太婆的胳膊了,但听“哎哟哟——”惨叫一声,老人仰面倒地。梅家的人想上前扶起奶奶,红卫兵将他们赶回屋角,吼骂道:“放老实一点!不准乱说乱动!”眼见老人躺在地上呻吟,儿孙们只能默默流泪。梅汉花急得直用头撞墙,跌着脚痛哭不止。围观的人群看见这等惨状,有的摇头,有的嘆气,敢怒不敢言。

忽然,人堆里有声音大喊一句:“伢们吶,老太婆这大年纪了,这样搞是不行的!”

左得明正待上前揪老太婆右边剩下的头髮,拖起再斗;听到喊话,只觉得这傢伙吃了豹子胆,想反天了,振振有词地质问:“揪斗阶级敌人哪个敢说不行?!”他抬起头要追查谁在大放厥词。那人竟已分开人群,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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