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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子健「呵」了一声。

两人僵持对视,姜太医出声,「夜色已晚,陛下和冯将军若无他事,老臣便告退了。」

他说完就利索的退了出去,叶煊偏头看向另一侧的冯子健,冯子健八风不动的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棋子。

「你方才,是从相府来吧。」他语气肯定。

叶煊也不隐瞒,「是。」

「那孩子是个聪明人,心思比你纯净,假以时日定成一代名相,可惜了。」

冯子健意味不明的笑,也起身,「罢了,你将我棋友吓走了,我一个人待着也无甚意思,走了。」

「舅舅慢走,侄儿不送。」叶煊说完,想起什么,突然喊住,「对了,还有一事要拜託舅舅。」

「哦?」冯子健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就听叶煊道,「那个普陀寺挺灵的,就定为国寺吧。」

冯子健:???

第51章

随着冬月结束, 腊月来临,京都第一场大雪纷扬而至之时,先帝的遗体封入皇陵, 宫中满目素净的白幡布尽皆撤下,却也没有大肆挂起喜庆的红绸, 就连干元宫也只象征性的挂了两个红灯笼。

宫宴也不像往年那样大办, 没有朝臣参与, 便只在承天殿里摆了一张沉香木做旧的大长桌, 司膳房早早备好的精緻菜餚流水一般的从这头摆到那头,满满当当的一桌子。

然而, 叶煊坐在主位放眼望去——左边空空荡荡,只见一身紫色宫装的淑妃正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翻看自己新染的艷色蔻丹, 以及最末尾的丽美人和唯一没有封王的八皇子叶烛。

他再转眸看向右侧——三公主坐在淑妃侧对面,隔了两个位置便是一脸憔悴的六公主, 两人各自沉默的看着面前的菜餚。

而对面, 不请自来的冯子健大刀金马的坐着, 面前的酒已经喝完了两壶,正招呼着路过的小太监添酒,见他望过来还举了举酒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长桌上就零星坐了几个主子, 空出的位置让司膳房传膳的奴才全坐了也坐不满。

年节撞上国丧,叶煊虽然早有预料不会有多热闹,但万万没想到会冷清到这个程度。

菜已经上齐了, 布菜的奴婢在各自主子边上候着,赵安躬身上前提醒, 快要到开宴时间了, 外面却久久没有通传的声音。

叶煊看着外面纷纷扬扬下着的细雪, 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陛下在看什么?」冯子健歪靠在椅子上,摇了摇手中半空的酒瓶,眯起的眼睛里好似有醉意,又好似一片清明。

叶煊回神,视线在场中环视了一圈,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说道,「我在想,外头这雪一直下,约莫是寒风冻人,守门的小太监犯了瞌睡,不然怎么半天都没有通传。」

叶煊这话看着是轻轻鬆鬆在开玩笑,满室的宫婢太监却都惶恐的跪了下去。

沉默的气氛瞬间紧绷,三公主率先起身,周到的行了个挑不出毛病的礼,缓缓开口,「陛下恕罪,大抵是夜风寒凉,母亲染了风寒,怕将病气过给陛下,便没有过来。也不怕陛下笑话,我生性如男儿一般顽劣,不如炔弟细心,因此母亲留了炔弟在身边侍疾。」

「哦,原来昨夜起了风?」冯子健把玩着白玉酒杯,不轻不重的笑了一声。

三公主对他拱了拱手,根本不慌,直接就顶了上去,「冯将军误会了,我母亲染上风寒已经有几日了。」

「几日?」冯子健觑她。

「有几日了。」三公主说了跟没说一样,偏偏理由给的很足,道,「我母亲怕我们担心,一直瞒着的,再加上近日我们忙着父皇的丧事,便也忽视了,直到昨日我和炔弟入宫请安时听见了母亲咳嗽,方才得知此事。」

贤妃毕竟是先帝不惜分别用良妃越贵妃挡灾的一生挚爱,三公主和宸王叶炔在京中都有府邸,且地处繁华,门庭气派。

冯子健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点了头「哦」了一声,又继续喝酒。

不关贤妃这病是真是假,叶煊也合该开口问候一声,「可见过太医了?」

「看了,昨夜太医院值班的是姜太医,开了几剂药,说吃过了发发汗再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三公主对答如流。

叶煊也便点头放过了,转而看向淑妃。

淑妃是场中穿的最庄重奢华的一位,虽然紫色的宫装不算出格,可满头的簪花步摇,抹红的眼影唇角,就连新染的蔻丹都是浓烈的艷色。

先皇亡故不足一百天,身为妃子却做如此扮相,若是有朝廷官员在此,便是还没有正式开朝,叶煊也要收到基本参淑妃失仪的摺子了。

叶煊上一次见淑妃还是在七年前的狩猎上,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太后寿诞那日,他和谢玉舒一同去请安,淑妃直接找谢玉舒要血玉珠的事情。

当时谢玉舒十五岁大,是个外臣,按照律法规定纵然只是一个半大孩子,却依旧有些过于出格。

然而在场众人似乎都习惯了她那样的脾性,就连后来太后也只说她生性耿直爽朗,不必过于计较。

叶煊以前也只觉得,大概是徐国公就剩这么一个孩子了,便宠的娇惯了些。

后来在良妃身上深刻明白到,能在后宫沉浮的女人,看着是皮毛漂亮的乖巧狐狸,实则爪子锋利的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见了血。

叶煊如今看着她头上那些晃花人眼的首饰,一时之间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爽朗耿直到不顾忌一切,还是跟已故的先皇有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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