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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与风险成正比。这是任何决策都无法规避的两难。

夹在两难之间的,是陈独秀。

1920年5月,李大钊认为自己和陈独秀都对于马克思主义的研究不深刻,对于俄国情况知道的也少,因此主张「此时首先应该谈致力于马克思主义的研究」。陈独秀的想法则不同。他说「我们不必做中国的马克思和恩格斯」,「我们只要做边学边干的马克思主义的学生」。

陈独秀以为他的建议要容易实行一些。后来自己真的「边学边干」了,才真正体会到「做边学边干的马克思主义的学生」不知要难上多少倍。

长期以来,人们说陈独秀的领导是一言堂、家长制,包惠僧一语中的:「以后(接受经费以后)就不行了,主要是听第三国际的,他想当家长也不行了。」曾经叱咤风云,领导新文化运动、被毛泽东称为「五四运动时期总司令」的陈独秀,在大革命时期固然有他的错误,但面对共产国际作出的一个又一个决议,有时明知不可为,也只有放弃个人主张而为之,大革命失败后他还必须承担全部责任,这就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悲剧了。《真理报》发表社论,指责陈独秀「这个死不改悔的机会主义者,实际上是汪精卫在共产党内的代理人」。这种似曾相识的扣帽子习惯和无限上纲的语言风格,竟然20世纪20年代共产国际和联共(布)就在使用,真使人感到文化大革命的起源不在中国。

下台后个人反省期间,陈独秀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中国革命应由中国人自己来领导。」

陈独秀之后,第二个想独立自主大干一番的是李立三。

1930年蒋冯阎大战,李立三认为国民党的统治正在崩溃,中国革命必将发展为全世界最后的阶级决战,于是要求「苏联必须积极准备战争」,「蒙古在中国暴动胜利时,应在政治上立即发表宣言,与中国苏维埃政权联合,承认蒙古是中国苏维埃联邦之一,紧接着大批出兵中国北方」,「西伯利亚十万中国工人迅速武装起来,加紧政治教育,准备与日本帝国主义的作战,从蒙古出来,援助中国,向敌人进攻」。在这一暴动蓝图中,中国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中心,共产国际只是执行这一计划的配角。

李立三犯了大忌。

共产国际和联共指导中国革命,出发点和归宿点从来是以「世界革命的中心」——苏联的利益为核心,在中国寻找到能够与苏联结盟的力量以分散帝国主义压力,保护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的安全。1920年4月维经斯基来华帮助建立中国共产党,共产国际和联共中央政治局给他指示的第一条,即「我们在远东的总政策是立足于日美中三国利益发生衝突,要采取一切手段来加剧这种衝突」;其次才是支援中国革命。即使是给中国国民党和中国共产党提供巨大帮助,推动了北伐革命的有力发展,同样也是出自苏联国家利益的需求。现在突然间跳出个李立三,一口一个「暴动」,指手画脚地要求「苏联必须积极准备战争」,「从蒙古出来,援助中国,向敌人进攻」,要求苏联置自身安全于不顾,全力配合中国革命,真是令共产国际和联共惊讶得目瞪口呆了。

抛开李立三的设想完全脱离实际、给中国革命也带来了严重损失不说,单是既从国际支取经费、又不愿接受其批评和指示、特别是要求苏联放弃五年计划准备战争、要求蒙古加入中华苏维埃联邦等,也的确是太狂妄了。

国际以最快的速度和最根本的手段进行了干预:停发中共中央的活动经费。

这是中共自建党以来所受到的最严厉制裁。

被停发了经费的李立三。便只剩下台一途。

正反两方面的经验都证明:一个政党、一个社团独立与否,并不在其领导人的主观意念如何,而在是否具备客观条件。中国共产党人要想改变这种对共产国际的依存关係,不仅有赖于政治上、军事上斗争经验的日益成熟,更有赖于经济上找到立足之地。后一条更为关键。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最终给中国革命开闢独立发展道路的,是毛泽东。

一纸《孙文越飞宣言》,孙中山表明他不相信中国能够产生红色政权。

找到五条结论,蒋介石说红色政权的根源在于「赤色帝国主义者之毒计」。

总想「挤柠檬」的史达林,又怀疑脱离了国民党的共产党人能否独立存在。

托洛茨基则认为,大革命失败后去农村搞苏维埃运动既不可能,也为时过晚。

但中国的红色政权产生了,独立存在了,迅猛发展了,谁来解释这一切呢?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列主义。送来了组织指导。甚至送来了部分经费。但没有送来武装割据,没有送来农村包围城市,没有送来枪桿子里面出政权。

布尔什维克党人最后占领冬宫之前,没有建立自己的政权。列宁在十月革命前夜,还不得不躲藏在俄国与芬兰交界的拉兹里夫湖边一个草棚里。离武装起义只剩下不到20天了,才从芬兰秘密回到彼得格勒。

后来雨后春笋般出现的东欧社会主义政权,基本都是扫荡法西斯德军的苏联红军帮助建立的。当苏联的支持——特别是以武装干涉为代表的军事支持突然消失,厚厚的柏林围墙便像一个廉价的雪糕那样融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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