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
男人惊恐地挣扎着,却什么都没瞧见,每次他头颅刚浮出水面,只来得及呼吸半口,就又会被那力道压下去。
挣扎之间,他看到岸上站着一个妇人,怀里似乎抱着什么。
「救……救救我!」男人求救地唤了一声,又被压了下去。
可等他再次抬起头时,却见那妇人只是站在溪边瞧他,一动也未动。
「你……咕噜……我,咳……救!」他拼命挣扎着向青拂伸手,狼狈的模样可怜又可笑。
可青拂却只觉得快意。越快意,胸中便越痛,越痛,心中便越快意!
她的孩子,那时是不是也这样挣扎着求救?
水花声激烈地碰撞着,挣扎的男人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看向青拂的目光变成了恐惧。他在最后一次浮上水面时,濒死之际,在那如妖似鬼的妇人背后,瞧见了一对巨大的虫翼,其色青黑,如妇人目中的血。
「……冷吗?」
他模糊听见妇人这样问道。
头顶的巨力再一次将他压进溪水,他再没有力气挣扎出来了。
……好冷……不想死……
青拂幽幽地看着那个男人,直到他不再动弹。一枚青黑色的铜钱从溪中飞起,落入她掌中,与另一枚铜钱汇集在一起。
青拂面上的凶戾逐渐淡去,双目却变得空洞又茫然,似哭似笑地站在那里。
一声细弱的啼哭突然响起,青拂恍惚惊醒,垂头看向怀中的女婴。
太瘦小了,又被吹了风,被丢了一回,却还不知道害怕,只是细弱地哭着。
青拂温柔地伸手安抚着怀里的女婴,女婴渐渐止住了哭声,细幼的小手紧紧攥住她的手指,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她。
青拂紧了紧手臂,她想把这孩子留下,可是……
她迟疑地看了看村中。
……母盼子归,子盼母寻……
……你既有执念,不如做一尊神明,护佑这世间的母子,莫要再遇到相同的惨事……
那位神明的话犹在她耳边徘徊,她自己大概是做不成神明了,可也不想再叫这世界的母子生受分离之苦。
青拂不舍地看了看怀中的孩子,还是抱着她走进了村舍。
她走进男人的房子,却见院子里有一七八岁的男童在玩耍。
青拂皱紧了眉,没叫男童看见她,走进了屋子里。
正在坐月子的女人木愣愣地坐在床上,一双眼麻木呆愣。
「门外的是你儿子吗?」青拂问道。
女人点了点头。
「既然有了儿子,又为什么还要生呢?」青拂又问。
生了女儿,又护不住她,被那男人溺死。那怎么忍心还要生呢?
女人木木道:「他是我男人。」
男人要睡媳妇,媳妇会生娃娃,生了女娃娃,就丢到溪水里淹死。
她也管不了,反正,男人是要睡媳妇的。
青拂冷笑一声:「你不配做她娘!」
她抱着怀里的女婴,飘忽出了房间,眨眼就离开村子,不见了身影。
青拂入了山林,寻来兽乳餵养女婴,从今以后,她做她的娘。
不过,她眼下,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青拂抬起头,顺着另一道沾染着血色的因果线幽幽看去。
杀了她孩子的男人已经死了,可那个以青蚨虫炼製青蚨钱的修士,可还在呢!
第45章
李府之中。
漓池将目光从因果线上收回。
在他目中,世界二分,一面是如常人所见的天青地阔,一面是笼罩在茫茫大雾下的浑浑噩噩。
假象、真意,虚妄、幻真。
一面世界生机也蓬勃,死意也流转,生死依道而行,万物依理而运。
可在那大雾笼罩之下,那道也残破,那理也扭曲。有报无报,善极转恶。
漓池敛目,那如茫茫大雾一般笼罩世界的因果从他目中隐去。
因果、因果,这便是此方世界的模样!
他看过了因果线的另一端,瞧见了青拂的所为,也看入了因果线之中,瞧见了自己此前与青拂的交集。
他并没有瞧出什么不妥来,却觉心中复杂难言。
在点破青拂所执虚妄之后,他曾以自身神力洗刷她身上的怨与执,试图令这饱经苦难的妇人走上一条解脱之道。
可寻子的执念散了,青拂的心气也就散了。
她如今以怨恨为执念,免去了消散之忧,却化作了心苦意执的怨戾之鬼。
因果命理、地府轮迴。
前身的神明为何欲立地府、镇压因果,再鲜明不过地展现在他面前。
地府当立,但他也要仍然是他。
漓池闭目,悠长地出了一口气。
青拂有恨,凝聚执怨也属正常,可她曾受神力洗炼,不该这么快就化身成为怨戾如此深重的妖鬼。
可漓池却并未能从因果线上看出什么问题。
食梦貘的梦、青拂的怨,两件事都是看似合情合理,但发展之中却又令漓池隐隐觉得有所不妥。
这些不妥令漓池生出不安。
他想要儘快查出原身的身份,虽然他能够理解原本神明的所执所愿,若有能力也愿将之完成,但他首先要确保此身能够存活下去,而他自己,也仍然是他。
他需要足以自保的实力,属于他自己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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