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井中封印中有大天尊的力量,他声称可以解开,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我观他后续为你设立灵池的手段,便知此言至少有七分非虚。」
余简闻言思维良久,忽然道:「这样的神明,在神庭中应当也是地位非凡,若请他相助,可否为你减免些刑期?」
井中长笑:「他连我府中库藏都看不上,你还有什么可以打动他的吗?」
余简默然。
「我原想他是否有所图谋,」井中继续道,「可你不过一新生未久的小小鬼神,我亦被囚于此无甚可图。思来想去,也唯有我积累数万载的库藏尚值得引人觊觎。可我以此试之,他却全然无意。」
「这等神明,或许只是游戏人间,听你琴音,一时心中有所触动,故而出手成全一段缘法。」
余简苦笑:「我却也只有这一手琴艺值得一顾了。」
「你的琴艺已近乎道,又何必消沉?」
余简默然抚过琴面。
井中又道:「你早晚会明白的,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果真如此吗?」余简低声道。
井中淡淡道:「我天生龙君,一场小睡,凡人便已迭代。非是如此,我为何会与你相交相知?」
余简一笑,手指拂过琴弦。
琴音起。
风过竹林。
竹枝摇风,树发新芽。树下的汤饼摊揭开锅盖,扑出一团白色的水汽。行人往来谈笑,水固镇中已热闹起来。
春日生机昂扬,喜意自生。
风起云垂,漓池冯虚御风,飘飘乎便到了鲤泉村上空。
空中水汽低垂,漓池垂眸。
田地整齐,阡陌交错,农人如蚁。
种子已经种下,便缺不了水,今年却雨水不丰,只得辛苦些,每日担水浇灌。
瓢中的水落在破土新芽上,农人的心念凝聚升腾。
苗儿生得茁壮,天也快些下雨吧,可不要是个旱年……
稻禾青青新芽生,春风软重雨意沉。天地之间有阳和之气生发。
漓池抬眸,倏忽落入山中李府,于大青石上盘膝而坐。
北斗指东,天下入春,生机勃发。
漓池神合天地,化生融融阳和之气。气机与天地灵机摩擦,天地忽然轰鸣,蕴含生机的雷光闪烁,春雨淋漓而下。
漓池睁开眼,唇畔含笑。
惊蛰了。
第25章
一道春雷劈落,击入李府门前巨石之中。
一枚包裹着松子的松脂琥珀隐没于巨石缝隙中,被游走的雷光劈裂落入泥土,受春雷生机激发,被阳和春雨滋润,昂扬生出碧绿的芽。
墙边摆着斫了一半的琴,同源于老松的木心有感,松木上积累了二百余年的死意中诞出生机。
漓池看着气息转变的琴,现在,是它可以出世的时候了。
……
丁芹回到山林的时候,雨势已转温和。她点着避水的决,在这洋洋洒洒的细雨中感受到了上神的气息。
温润和暖,生机勃发。
丁芹弯了弯眼睛,她来到漓池的庭院,但见神明盘坐在廊下,膝上横一张琴。
广袖风流、乌髮披肩,身前有雨帘从屋檐垂落。
丁芹一晃神,避雨的神术随之动摇,发尾沾了湿气。
廊下神明抬眸,扬指一点:「静心。」
丁芹身上的湿意散了,她走到廊下,檐下水帘自行避开。
「上神。」她盘坐一旁,「您怎么也去水固镇了啊?您在水固井那瞧见什么了?」
「我还从未去过水固镇,自然是要亲自看看的。」漓池调整着琴弦,笑意悠然,「你看见了什么?」
「我瞧见那井上有一条游龙。」丁芹说道,眼睛好奇而明亮。
「那井中囚着淮水神君。」漓池答道,一边调整着琴弦,一边讲了淮水神君与余简的故事。
丁芹听着听着,小脸就皱了起来,为难又困顿。
「有所不解?」漓池问道。
丁芹点头道:「我虽然觉得淮水神君应该救人,但他不救人也不是过错,为什么要以无为而惩罚他呢?更何况,神明不应干涉人间太过,也是规定呀。」
「你见过捕快与衙役吧?」漓池问道。
丁芹点了点头。
「路人见到有人被打劫,可以不出手帮忙,可衙役与捕快不行。因为那是他们的职责,他们享俸禄,便要尽职责。」
「可淮水神君并没有接受香火呀。」丁芹又问。
「他不享人间香火,自然也没有救人的责任,故而他并非是因没有救人而判罪。」漓池抬头看向天空,目光悠远,似看到九天之上的神庭,「他是因辖域内命气混乱而判罪。」
漓池復又垂首,对丁芹问道:「你认为,什么是神呢?」
丁芹沉思良久。
漓池悠悠而道:「神明,供职于天地,享天地之德运。威神自职权而起,罪责因失职而生。享人间香火者,其责在于人间,享天地德位者,其责在于天地。」
丁芹若有所悟。
漓池拨了拨琴弦,一声悠扬的琴音响起。在漓池的掌控下,这两根七情引并未产生超凡的作用,只是像普通琴弦那样发出声响。
但这声音略显虚淡。
喜怒哀惧爱憎欲,这七情中的每一种情之中,又有不同的细分。春发生机是喜、秋收盈余是喜,所愿得成是喜、脱得苦海是喜。七情又何其繁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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