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芹掰着手指头算数字,听得两眼放空。为什么会要这么多钱?
后李笑起来:「你若有心,就先将上神和自己住的两间院子修出来吧,人工我可以省了,有神术在,运输也不是难事,赚个材料费便可。」
「不过,卖菜赚不来多少钱,普通人感知不来灵气,你说这是灵蔬,人家也未必肯信。不如从山林中寻些药材,这些普通人也可作价。慢慢来,不要急。」
丁芹算了算,摇头道:「小买小卖,赚得也少,不知何时才能赚够修缮的钱。除非我挖到了奇珍宝药,但我人小,又势单力弱,就算真挖到了宝药去卖,也容易受欺,平添麻烦,总不能麻烦上神去帮我出头。」
「后李先生还有其他建议吗?」她眼神晶亮地看着后李。
「小生意难做,大生意就更不好做了。」后李一点一点教她,「势单力弱,就要以一层身份使别人不敢因你的年龄小瞧你。王侯之子同样年幼,下人却不敢欺侮。你是神使,掌握超凡的神术力量,为什么要隐匿自己的身份?」
丁芹恍然。
后李继续道:「你是神使,身份能力已经不同于往日,又为何要以普通人的思维定位自己呢?」
丁芹若有所悟,却又有些懵懂,问道:「那……那我还要去卖药吗?」
「你可以做普通人做的事,却并非只能做普通人做的事。」后李点拨道。
丁芹想了想:「我可以先去附近的镇子上卖几日药,但不必长久。」
后李见她明白过来,便不再多言。丁芹心性上佳、天赋聪颖,只是因为年幼又久居偏远,这才见识不足。如今得了漓池上神的缘法,却不好事事烦扰上神,他被丁芹称一声先生,便多看顾几分吧。
丁芹一直忙碌,却把谨言忘到了一边,又过了几日后,心下一算才发觉谨言离开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了。
谨言是鸟妖,速度本就快,他又说老狐住得近,现在怎么一周多了,还没有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丁芹慌忙去找漓池询问。
漓池顺着与谨言相连的因果线望了望,距离过远,他无法像上次看到青拂那样看到谨言那边的画面,却可以感知到他没事。
「放心,他没有危险。」漓池道。
确定谨言无事后,丁芹鬆了口气。
漓池抬眸瞧了瞧天色。丁芹每日早晨随他借第一缕朝阳修行,之后便是习字。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但天色尚明。
他教丁芹习字、解答疑问,却还未曾考较过。漓池一时兴起,问道:「你《千字文》现在学得如何了?」
「已经全记下来了。」丁芹答道。
「那便默一遍吧。」漓池道。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碧绿的大树,在看到某一处时,双眼眯了眯。
漓池手臂一展,袖袍拂过空中,风乍起,凝集成锋锐的刃,掠过树冠。
几片宽阔的绿叶飘忽而下。
这株老树不知是个什么品种,叶子足有两掌宽阔,暗生冷香,驱逐虫蛇。
后李宅中虽存笔墨,却没有像保存书籍那样费心保存空白的纸张,经过两百多年岁月,那些纸张早已朽烂。
这几日丁芹学字,用得都是这株老树的叶子。
宽阔的树叶被风托着缓缓落到石桌上。丁芹取来笔墨,正想拿取树叶时,突然笑出一声。她揭开上面两张树叶,露出一隻皮毛紫灰的小鼠。
丁芹戳了戳它,小鼠晕晕乎乎地打着转。
「上神,它这是怎么了?」丁芹嗅到它身上有股奇怪的香气,却不知是什么。
漓池含笑:「它不知从哪偷的酒,喝醉了,却还记得躲到这里来。」
丁芹嬉笑一声,把小鼠抱到一旁,伏在桌面上,开始默《千字文》。
院中春风拂过,树叶簌簌,阳光和煦,桌面上树影斑驳。
丁芹将被吹散的鬓髮别到耳后,专注地默着《千字文》。小鼠仰面打着细小的呼噜,肚皮一起一伏。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
漓池半闭着眼,神识飘忽而游。
天地忽然一静。
丁芹专注而不觉,小鼠醉梦而无知。
后李灵体一定,来不及望向这里,便盘膝而坐入了静。
……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漓池神合天地,天上浩阳西沉,东方天际隐挂一抹淡白月痕,地上草木生发,有生机与静气,朝虫暮死,孕死意与血气。
风游于天地之间,见山林有行人、村落生烟火,老朽衰而幼子长。阳气鼎盛,便转落而生阴;生机之地,必诞有死衰之气。
阴阳轮转,生死同行。漓池飘飘荡荡,却觉得这世界虽运转自如,却缺了什么。
缺了什么呢?
所思未果,漓池忽见天地间生出茫茫大雾。
那是……众生因果。
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好了!」丁芹清脆的声音响起。
漓池顿醒,睁开眼,垂首看去。
丁芹额上的神印不知何时出现了,正在悄然隐去。
她浑然不知,看着叶上的字,恍惚不舍道:「我还从没写得这么好过。」
但这是写在叶子上的,无法保存。
漓池没有看叶子上的《千字文》,他摸了摸丁芹的头,丁芹身上的灵气稳固了不少,看来在刚才也有了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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