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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卫靖只有八、九岁,身矮力小,脑袋只及父亲卫文的胸口。见了火势旺盛,却一点也不觉得怕,反而十分兴奋,更为卖力地拉动鼓风箱的木桿子,一拉一送,将一阵一阵的风鼓进火炉窑中。

窑子里的石盆极耐高温,里头盛着的乌钢早已熔成了通红滚水,卫文以火钳夹出石盆,在那滚烫的铁水里头掺入一些金属粉末,又入炉烧了半晌才又取出。

卫靖停下了动作,看着父亲熟练地挟着石盆,里头的乌钢液兀自动跳着火泡泡,石盆微微一倾,热烫乌钢熔液泄入了长形石模范子中。

乌钢滚液逐渐冷却。

“爹爹!咱们有现成的钢块可用,为什么你还要自个烧炼呢?”卫靖抹着脸上的脏污问。

“‘老屋窑’的钢材缺货,这批‘汕口村’的钢材虽然坚硬,却少了些许韧性,易断。我将之熔了,加入其他金属材料粉末,会更好。”卫文答。

“磅、磅、磅!”

铁锤重击声坚实,父亲卫文左手包着沾湿的厚布,握着乌钢剑刃,乌钢剑剑身烧得通红炙热,卫文高举重锤,一记一记锤在那乌钢剑身上。

窄厚的剑身渐渐地给锤成了宽薄,卫文仍不停歇,巧妙地以重锤的边缘,将那给敲得宽薄的剑身,顺着剑脊位置,直直地敲折,形状又恢復成了窄厚。

这样的过程不知道经过了几个昼夜。

层层迭迭,千锤百炼。

卫靖满头大汗,在一旁奋力拉着鼓风箱杆子,使那炉火更旺,乌钢剑刃也烧得更为通红。

终于,卫文放下了锤,高举着通红剑刃,卫靖见此情形,赶紧停下了鼓风,跑到一旁将一缸水的石盖推开,那石缸厚重,铸剑房的高温并没有使水变热,水缸里头有股异香,那是掺入了传家配方药物的冷山泉水。

“动作快!”卫文急喊,不待卫靖将石盖子完全推开,转身迅速将烧得通红的乌钢剑身,插进了石缸山泉水中——淬火。

“喳——”,一阵白烟窜出石缸,乌钢剑和水相碰的瞬间,炸出了剧烈的声响,和四处乱溅的水花。

卫靖不但不怕,反而发出了欢呼,不停跳着拍掌,自小到大,他最爱看淬火这个过程,仿佛过程中的一切辛劳,都在冷水沸腾生烟的过程中,转化成了喜悦。

画面不停跳跃着,卫靖接过了乌钢剑,这是要送去给海来市富贵居王老爷祝寿大礼。

卫靖蹦着跳着,父亲卫文似乎还在叮咛着些什么,卫靖早已迫不及待,将剑拔出。

断的,不,什么都没有,乌钢剑自手中凭空消失。

“哇——”卫靖自床上弹坐起身,阿喜扑上了他的身,不停舔着他的脸。卫靖看着四周,这是间小石室,自己躺在靠墙一张木板床上,床边还摆着一盆奇怪的草,他让恶梦惊醒。

“阿喜,阿喜,这儿是哪里?”卫靖喃喃自语,只觉得身上疼痛难当,好几处淤青都还清晰吓人。

阿喜不会回答,只是不停地吠叫,不停摇着尾巴。

石室木门给推了开,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粗壮高大的大婶进了里头,见卫靖醒着,冷冷地说:“哟,你醒啦。”

大婶便是张大妈,一说完,转身出去,再进来时手上拎着两个大碗,一个碗中是满满的药水,一个碗中是一大块厚厚的烤牛肉。

“小子,药是治你身上跌打伤势的,肉给你填饱肚子,吃吧。”张大妈边说,边从腰间袋子取出了那柄厚重大菜刀,和一隻磨刀铁杵,不停交磨着。

卫靖愕然,这才记起当晚让田鼠帮众痛打昏厥时,依稀见到这肉贩大婶走来,一阵乱打,想来是这大婶救了他,外头传来浓浓的生肉味道,便是张大妈的肉铺。

“谢谢你,大婶。”卫靖感激地向张大妈道了谢,肚子咕噜叫着,便也不客气地抓起了那二指宽厚的烤牛肉吃了起来。

儘管牛肉只有经过火烤,撒上一些粗盐,但卫靖吃在口里仍然是十分满足,一下子便将整块牛肉给吃完了。

“吃完肉,喝药吧。”张大妈斜眼睨视着他,又问:“你让人打昏,我和街坊怕你死在街上,便带你回来,你昏了一天一夜。我姓张,是个肉贩,街坊们都喊我张大妈。”

卫靖端起碗在鼻端嗅了嗅,皱着眉头说:“我叫卫靖,这药闻起来……不太好闻……”

张大妈说:“喝起来更是难喝,但你要是留下一口,我就要揍人了。”

卫靖怔了怔,还当张大妈在开玩笑,喝了一口,果真腥臭苦涩,卫靖瞪大眼睛,只觉得想呕,但看张大妈眼神凌厉,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只好捏着鼻子,强忍着反胃感,将一大碗药全吞进了肚子里,方才大啖牛肉的满足感一下子全消去无踪。

“小子,你打哪儿来的?怎么会得罪那帮贼老鼠?”张大妈一面磨着菜刀,一面冷冷地问。

卫靖便将田鼠帮去踢双刀帮的情形,潘元嚣张跋扈地模样,描述了一遍,将自己偷射石子一事,说得像是行侠仗义的侠客行径一般。

“你倒真不知死活……起来走两步,看能不能走。”张大妈仍磨着刀,对卫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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