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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页

望着那席捲而来的暴雨,人仿佛也被催眠了。就在雨几乎已直落到我们正上方时,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让我在接下来的三十秒,看什么都像在看底片。电话叮地震响一声,我勐一回头,看见我太太和儿子就站在可由西北方浏览整个湖面的观景窗正前方。

我脑海中涌现一副景象。我想大概只有为人丈夫和父亲的,才会有类似这种想像:那扇大观景窗在一声低喘下爆裂,将尖锐如箭的碎玻璃插入我妻子裸露的腹部,和我儿子的小脸和颈子里。这想像中家人可能遭到的厄运景象,比中世纪的宗教法庭审判女巫还要骇人。

我一把抓住他们两人,把他们拉开。“你们干什么?别站在那里!”

黛芬震惊地瞅着我。比利看着我的眼神却很茫然,似乎刚从一场迷梦中清醒过来。我把他们带到厨房,把灯打开。电话铃又震响一声。

这时风来了。风声宛如尖锐且不止息的哨音,有时先化为低沉的怒吼,而后才拔高成为呼啸的尖叫。整栋房子仿佛是架七四七客机,随时都会凌空飞起。

我对黛芬说:“到楼下去!”在风声中,我得用吼的她才听得见。一记雷不偏不倚打在屋顶上,比利吓得抱紧我的腿。

“你也一起下来!”黛芬也拉高嗓门。

我点点头,挥手催促他们。我得用力把比利从我腿上拨开。“你跟妈妈先下去。我得找几根蜡烛以防停电。”

他跟着黛芬下去后,我开始翻箱倒柜。蜡烛这东西说也奇怪。每年春天你都会准备蜡烛,以免夏季暴雨时停电。但等到要用时,却怎么也找不到。

我翻到第四个抽屉,翻出黛芬和我四年前买的大麻,还剩不少;比利在玩具店买的一副玩具假牙,还有些黛芬忘了放进相册的相片。我又翻了席尔斯百货公司的型录下面,还有一个丘比娃娃的后面;这个台湾制的大眼娃娃,是我几年前在福堡嘉年华会上用网球击倒木牛奶瓶赢来的。

在瞪着死人眼般的娃娃后方,我终于找到了还用玻璃纸包得好好的蜡烛。我的手才碰到蜡烛,屋里的灯便全熄了,唯一的电只有在天上勐打信号的那玩意儿。一连串闪电照得餐厅忽白忽紫。楼下传来比利的哭声,以及黛芬喃喃哄他的话语声。

我得再看一眼暴风雨才行。

水龙捲不见了,一定已经过去了,或者是到达湖岸时削弱了威力,然而望向湖面,还是无法看出二十码外,湖水翻磙汹涌,我看到某人的码头残骸,大概是贾瑟家的。大水衝垮了码头,支木被击上半天高,随即又落入滔滔湖水中。

我到楼下去。比利冲向我,紧紧抱住我的腿。我把他抱起来,紧紧搂了他一下,然后才把蜡烛点上。我们坐在工作室再过去的客房里,在闪灭的黄色烛光中看着彼此的脸,听着呼啸不止的风雨声吹打着房子。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我们听到附近一颗大松树断折倾倒的轰裂声,接着就再无声响。

“过去了吗?”黛芬问道。

“也许吧。”我说:“也可能只是暂停一下。”

我们一人拿着一根蜡烛,有如前去晚祷的修士般,一步挨着一步上楼查看。比利小心翼翼又极其骄傲地握紧他手上的蜡烛;持着蜡烛,持着火,对他来说是件不得了的大事。这让他暂时忘了恐惧。

天色实在太暗,看不出房间周围受到什么损害。这时比利早该上床就寝了,但此刻没人会想那么多,我们坐在客厅里,耳听风声,出神地望着天上的闪电。

大约一个钟头后,风势又增强了。三个星期来,气温一直在摄氏三十三度以上;其中有六天,波特兰的气象台更报导气温超过三十八度。怪异的天气。加上去年冬天和今年春天都比往年冷,不少人又喃喃抱怨这种异常天气一定是五〇年代核弹试爆的长期后遗症。当然,也有人说是世界末日就要来了──经典老套说法。

第二度的风暴不如先前凌厉,但在第一阵风雨中已然受创的几棵树却倒了。风势减弱之际,一颗断树重重落到屋顶上,传来一声巨响,犹如一拳打在棺材盖上。比利惊跳起来,忧虑地抬头往上看。

“撑得住,小帅哥。”我说。

比利不安地笑了笑。

十点左右,最后一阵风雨来袭,来势汹汹。呼号的风声不会低于第一次的狂啸,不止的闪电更仿佛一次又一次打在我们四周。更多树倒了。湖边传来的一阵爆裂声,使黛芬不由自主地低喊了一声。比利已经在她怀中睡着了。

“大卫,那是什么?”

“我想可能是船屋。”

“噢。喔,老天。”

“黛芬,我们应该再到楼下去。”我抱过比利,站起身来。黛芬惊恐地瞪大眼睛。

“大卫,我们不会怎么样吧?”

“当然。”

“真的?”

“真的。”

我们又下楼去。十分钟后,最后一阵风雨达到高潮之际,楼上响起惊心动魄的碎裂声,是那扇可以眺望湖面的观景窗。这么说来,我先前的幻想究竟不是完全无稽。原本已经在打盹的黛芬,尖叫一声醒了过来。躺在客房床上的比利则不安地翻着身子。

“雨会打进来,”黛芬说:“会把家具都浸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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