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进宫前, 她所有的见识, 都圈囿于后宅那只有四方大小的院子里。
进了宫,她又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唯恐惹怒了主子, 她压制了自己所有的渴望, 做了宫中最沉默的人。
而此刻,经历过所有,再出宫时, 她已明白, 自己要的, 到底是什么?
曹不休似乎察觉到她心绪的变化,他停下来等她,静静陪着她。
她在他的无声等待里,很快红了面庞。
劫后余生,她突然醒悟过来一事。
不近水楼台,曹不休已然得月,再近水楼台, 月亮怕是要倒贴。
出宫之后,曹不休再想见她,将会比先前方便许多。
而以曹不休的能动手,就绝不只动口的性子,他又岂会害臊克制自己不来见她?
她又能在他猛烈的攻势下,坚持多久?
往后,怕是会天天见面,天天粘着她的吧?
罢了,阮阮想,既然斗不过,那就让他躺赢算了。
这个大胆的想法,如同上元佳节漫天的烟火,瞬间将她心头照亮。
一袭嫁衣,和他一起过日子吧。
她低眉,垂下眼睫,别过身子,背对着他,暗自羞涩,却又悄悄开心。
宫城上,韩玦颀长身子迎风而立,曹不休趁着阮阮垂首的功夫,对城楼上的人,抱拳相谢。
昨夜,今上对他发了大火,又任由杜敬业持鞭羞辱他,逼他承认他持刀进殿,就是要图谋不轨。
若非韩玦从中斡旋,又请来太后,他怕是要彻底栽倒在今上手中。
城楼上的身影快速隐去,不留一丝来过的痕迹。
「阮阮是个通透的姑娘,她可以做当家主母……不要欺负她小……」
这是韩玦最后对他说的话。
曹不休抬眉,明白了韩玦的心思。
他感谢他护着阮阮,也感谢他是一正人君子。
曹不休收回目光,前路漫漫,此刻今上派出的兵马,怕是已经将他府上包围,算是抄家了吧?
他的父亲,一生忠勇,他的母亲,贤良淑德,他自幼便视他崇光帝为一辈子的主子。
可到头来……
纵是没有阮阮,怕结局都是一样……
其实从他最后一次出征,他和他的家人,都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只不过,阮阮是他命运里出现的,不曾预料的亮色。
曹不休低眸,一眼便看到了这样的情景,娇小女子,云鬓低垂,嘴角含笑,很认真地在走神。
那神情,含羞带怯,两颊绯红,不肖想都知道在念着情郎。
而作为她走神的对象,他仿若被灌了一整壶烈酒,胸中血气沸腾。
他想,千金散去还復来,家业没有了,重新挣就是了。
只要他父亲,母亲,还有他心爱的女子,都在他面前,顶天立地的男人,还有什么可惧怕的?
宫门前,跟随他多年的马,也被皇城里的帝王收走了。
曹不休冷笑,看来今上是执意羞辱他到最后了。
但,男人,没钱,没马,还有力气。
今儿是阮阮出宫的大喜日子,他要带着他的女人,风风光光出宫门。
而他要那无情的君王知道,她苏阮阮的风光,不是财富、权贵,而是他曹不休。
曹不休冷对宫门,鬆了阮阮,在她面前立住,两腿微张,双膝弯曲,扎了稳稳的马步,随后对她拍了拍自己肩膀。
他要背她。
他这一系列的心思,阮阮不知。
她瞥过他后背,那里衣衫透血。
她想,以曹不休往常对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性子,他定是想寻求她的安慰。
她看了看自己双手,又摸了摸腰间,想起刚刚因为害怕今上后悔,她着急逃离长春宫,甚至连平日贴身衣物都没来得及收拾。
此刻,她身无分文,更无药,无青梅。
阮阮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她定了定神,果断而坚决地上前一步,对着他后背,落了轻轻一吻。
曹不休浑身一僵,心头闪过一丝颤栗。
「我吻一吻你,你就不疼了。」阮阮柔声对他道。
她感觉到他的颤抖,这让她难受。
昨日与他分开时,他的衣衫还是整洁的,而今日却变成了这般,所以这一夜受到的折磨,可想而知。
如此想着,阮阮是更加心疼了。
她以更温柔,更小心的姿态,一点一点,将他的伤痕,从肩头向下吻过。
曹不休却在她这样细緻的亲吻中,默默吞了吞干涩的嗓子,他再不敢动,只能抿紧了嘴唇,在心底暗骂一句,「大爷的,老子竟然这么不经撩。」
背后酥麻,纵是隔着一层衣衫,曹不休的额头仍是止不住出了一层薄汗。
他感觉有些窒息,更有些眩晕,他忙半举手臂,对阮阮喊道:「停。」
阮阮诧异,「弄疼你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曹不休大脑却蒙地一下,身子软了。
他深呼吸,强制自己淡定,并告诫自己,不能这么没有出息,若如此,新婚夜只会有两种可能。
要么,成不了事,她会怀疑他不行。
要么,收不了兵,她会恨死他无礼。
虽然,他很喜欢后者,甚至恨不得现在、原地,反守为攻。
他快速按过她的手,不许她再挨近,只故作镇定,明确表达,「我背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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