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泽的笑意一沉，低声道：「嗯，我觉得苍生道很累。」
「为什么呢？」
「青鸾上仙开苍生道，却因此仙途殒命，他是真的愿意的吗？」沈少泽沉声道，「他渡了无数生灵入道、求仙、问长生，自己却那么早就仙殒了，最信任的族弟夺宫篡位，最心爱的子嗣被族人追杀，积蓄一生的宝库被龙宫夺走......这是一个好的结局吗？」
「所以，你觉得值得吗？」
「我不敢说。」
羽轻舟望着他，小心翼翼道：「如果你说值得，是违背内心，如果你说不值得，又要被万人唾骂——因为你是大名鼎鼎的幼白先生，如果你敢说不值得，那如何教导众学子奋不顾身，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呢，是吗？」
沈少泽紧抿着双唇，不肯发一言，眼神却有些无助。
「所以小岛荒芜了，所以，你再也不想做瀛洲太守了。」羽轻舟轻声道。
「你失望了吗？」
「我不失望，」羽轻舟坚定地抬眸，「我喜欢这样真实的你。」
沈少泽舒然一笑，开心了许多。
「对了，我还没见过你的真身。」羽轻舟道，「让我看看白泽的样子好不好？」
「也好。」沈少泽立刻答应。
「不是成年态哦，是幼年态。」羽轻舟嘻嘻笑着，她就要拆穿这个假装猫咪骗人的小坏蛋。
「啊这……」白泽的幼年态就是小白，隐去了龙角便是小猫的模样。
「怎么，不敢啊？」羽轻舟故意逗他。
「……你都知道啦？」沈少泽一脸窘迫。
「还是小白比较可爱。」羽轻舟笑道。
「我不可爱吗？？？」
「猪猪，你在和自己吃醋吗？」
沈少泽：「我不和你胡闹！」
第105章 105 谪仙镇 ·
羽轻舟带着好奇心, 又变成了一隻小青鸾。
修长的尾羽差点落地，她努力一甩，全都铺到了美人榻上, 剎那间，一道鸾青色的琉光划过。
羽轻舟低头打量了几眼, 满意地抬头, 道：「好了, 该你了。」
沈少泽却看得有些恍神。
「怎么了？」小青鸾歪头。
沈少泽望着她说：「我养的小凤凰可真漂亮。」
「哈哈哈，好啦，我要看小白泽！」
沈少泽踌躇了一下, 随即，变出了白泽真身。
「啊，你！」羽轻舟惊讶地坐起来，「我是不是见过你？」
「嗯。」沈少泽缓缓点头。
「在哪见过来着，怎么这么眼熟，又好像有些不一样......」羽轻舟努力搜索着记忆，终于，眼前浮现一隻黑色的小凶兽。
是书院里封印的那隻小凶兽！
她仿佛又看到了桃煞阵里偷偷哭泣的小兽。
沈少泽的真身和那隻小兽一模一样，都有明显的大型猫科特征, 像是狮虎，头上却顶着一对勃发的龙角。不同的是, 白泽通体雪白，和凶兽的通体乌黑刚好相反。
「那隻小黑猫也是我。」沈少泽坦白。
「怪不得！」羽轻舟恍然，「怪不得小黑猫也黏我，小白还不吃醋。」
沈少泽：「小白什么时候吃过醋！」
他迅速恢復了道身, 有些脸红。
「哈哈，沈少泽, 你可真能分裂，居然分裂成一人二猫陪我玩。」羽轻舟也变了回来，靠在美人榻上嘻嘻笑着。
沈少泽气急败坏：「我没有！」
「所以，你为什么会变成一隻黑色的凶兽？」
「那不是兽，只是我心中的一缕至煞之念，就是一些不好的情绪。」沈少泽坦荡道，「我任瀛洲太守时，得心应手的时间只有和朱佑樘合作的那一百多年，他之后的人皇一个比一个昏聩。随着瀛洲府的势力越来越大，龙宫常常借着我的名义敛财作恶，盘踞江河，向人族索取供奉。我当时几乎是腹背受敌，一方面要处理龙宫的贵族，一方面还要承受来自人族的骂名，同时还要解决人妖之间的种种矛盾。」
「这么难的吗？」看到沈少泽平静地说出这一切，羽轻舟有些心疼。
「嗯，各种情绪不断产生，我无法化解，却又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变成恶龙去伤人，无奈之下，只能将这些至煞之念抽出来，封在桃煞阵里。」沈少泽咬了咬唇，自嘲地笑笑，「我的追求是克己復礼、为仁由己，结果，却要用如此愚蠢的办法。」
「傻瓜，你究竟经历了什么呀？」羽轻舟将他轻轻拉到自己身边，「所以，藻井里的那隻青龙是......」
羽轻舟清楚地记着那一幕——古旧的藻井里，斑驳的和玺彩画带着褪色都难掩的精美，伞盖状的斗拱聚在顶心，象征着天宇的崇高，覆斗形的窟顶下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青龙面目狰狞，龙头直衝殿内，仿佛随时都会扑杀下面的小白泽。
「是龙宫。」沈少泽道。
羽轻舟安静地看着沈少泽，或许，沈少泽经历的，比鹊山之役还要惨烈百倍。
沈少泽沉声许久，才缓缓道：「幸好遇见了你。」
这一夜，羽轻舟和沈少泽在瞻霁阁彻夜未归，一直聊到深夜。
第二日，两个人就开开心心地搬到翊庐的小房子，正式开始同居。
翊庐的房子虽然小，但小也有小的妙处，羽轻舟藉机遣散了一直跟在身边的孔老和侍卫们，表示她习惯了平民的生活，不需要太子的侍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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