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眨眼便是年关。家家户户都准备过年，学堂也早就散了。
「冬馄饨，年馎饦」，除夕，如兰舒舒服服喝了一小碗馎饦，耳边不时响起爆竹声，汴京各家各户堂上也都摆了盆炭火，映得整个天边一片红艷，也照得她面色泛红，喜庆得很。
门上早已换好了钟馗像，怒目圆睁，如兰好奇地瞄了一眼，便又窝在了大娘子怀里，道:「母亲，这钟馗像怎的年年都要挂，女儿偶尔起夜瞧见了，不知吓着了多少次。」
王大娘子道:「钟馗像镇宅，免得什么魑魅魍魉进了家门，钟馗像是越威严越好。」心里却嘀咕: 这钟馗挂了不知多少年了，也没见得镇得这盛家家宅安康。
又想想大过年的，何必想林栖阁那几个噁心人的玩意，便扯开话题道:「官家赐下的钟馗像挂在祖母屋里，等下吃个年夜饭，我们便去祖母屋里，去跟你六妹妹守岁去。」
如兰睁着黑白分明的眼，问道:「那我们这儿的钟馗像也是官家赐的吗？」
「官家哪里会赐下这么多钟馗像，这是你爹的同僚所赠的，我瞧着□□不错，便挂在这。」
如兰又问:「大家都要送这钟馗像吗？」
「差不多吧。」 王大娘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携如兰去前厅张罗吃饭去。
如兰却是若有所思。
这钟馗像她可没给元若哥哥送过！
除夕，是一年的末端，小辈们从小到大挨个给老太太敬了酒，又说了些讨喜的话，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
盛纮见这分外和谐的场景，也柔和了脸色，见如兰白白嫩嫩，吃着东西。因着椅子高，她盪着腿，活像观音士下无忧无虑的童子，心里头怜爱不已。便伸手抱了抱她，开玩笑道:「比之前胖了不少。」
明兰咽下一块鱼肉，闻言微微勾起了唇角。可不是吗？私塾里小公爷天天拿些吃食投餵五姐姐，五姐姐圆润了不少也是自然的事情。
如兰本就因盛纮在吃饭时闹她有些不满，见盛纮张口便说她胖了，有些气恼，道:「爹爹上一次抱我都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盛纮面色有些崩不住，又想起之前林小娘暗暗吹的那些枕头风，说什么如兰贪嘴，墨兰好心劝她还恼了墨兰，便唬道:「你便是这一段时间吃那些甜腻腻的果子吃太多了，这才胖成这样，多像你四姐姐学学，改日便不要吃这些了。」
又来又来，每个人都只会用这一套对付她。她便是胖了，也不会学墨兰那柔若无骨的妖精作派。
如兰恼得挣脱了盛纮的怀抱，像只小猴子一样又挂到了老太太身上，告状道:「祖母，爹爹不让我吃东西。」
盛老太太笑眯眯点点她的脑袋:「你这泼猴。」又对盛纮道，「小姑娘爱娇，你这样直说她胖了，难怪她恼了。」她垂下眼帘，不动声色，「我瞧这五丫头体格不错，倒是四丫头身量也太过纤细了。」
「母亲教训的是。只是如兰毕竟也要是个大姑娘了，又见她心里全是这些吃食。儿子心里焦急，话便不知怎么说了。」盛纮绝口不提墨兰的事。「也罢，那些果子多吃对身体也不好，少吃点也可以。」
老太太对如兰道:「听见没，你父亲发话了。」
「孙女知道了。」 等到上学了，元若哥哥自然会替她寻吃食来，她且挨过这几日便是了。
除夕夜，照例要守岁。
如兰明兰几个孩子拿着挂满铜钱的竹竿打着灰堆，据说只要打过灰堆之后，就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心愿也多可实现。
打了灰堆便要烧松盆，驱邪祈吉。
如兰暗暗许了愿望:希望来年她依旧有吃不完的果子，元若哥哥跟她一样依旧看不惯墨兰，也希望盛家上下都能平平安安的，除了墨兰跟林小娘。
如兰惯是个早睡的孩子，有些熬不住，强撑着让喜鹊替她拿来纸笔，又拉着明兰陪她一起作画。
明兰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除夕夜长辈们并不需要守岁，就她们几个孩子，做什么活动消遣都是一样的。只是，她记得五姐姐并不擅长画画呀，怎么有这閒情逸緻。
她把这疑问问出口，却只得到一句:这是个秘密。
明兰想，她五姐姐有什么秘密，她所有心思都在明面上，一双眼清澈得能望进底。哪怕是秘密，不一会儿也会自己暴露的。
果然，如兰在纸上划了几笔，便满意地放下笔，把大作递到她面前，略带几分得意道:「六妹妹你看看，我画的钟馗像威严吗？」
明兰只能隐约从这几笔墨痕中看出来这是个人物像，但她惯是个聪慧的，顺着如兰的话说:「威严极了。」
「那就好。」 如兰朝画像吹了吹，企图让墨迹早些干去。「这幅画像定能镇住元若哥哥的家宅的。」
明兰暗暗翻了个白眼，差点想对着她这五姐姐的耳朵大喊:五姐姐你醒醒，小公爷无论收到什么，只要是挂了你的名字都是会欢喜的。你就是送他一张白纸，他都能夸出花来。
事实也正如明兰所料。
当这幅画曲折地从盛家送给齐国公府的贺卡里传到齐衡手里时，齐衡又从不为口里得知是如兰亲手画的，那俊秀的眉眼掩不住喜意。
他小心翼翼地摊开画像。
不为悄悄望去，也只是个普通的写意人物像，而喜鹊是这么对他说的，钟馗像，谁家钟馗是这般面目模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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