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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远被晃得顾不得再多想,连忙俯身安抚马匹。晏暄也一牵缰绳,低声呵斥戈影:「别闹。」

岑远:「……」

明明不是对自己所言,但甫一听见这两个字,他忽地条件反射一般笑了一声。

这个笑不似他平常那般漫不经心,反而带着几分讥讽与自嘲,只不过这一复杂的情绪只逗留了一瞬,很快就从他的表情上消失了。

晏暄却问:「怎么?」

「没什么。」岑远身下的马在他的安抚下已经逐渐平静,只剩喉咙深处还在「呜呜」地发出低沉的嘶鸣。他抚摸着马的毛髮,不以为意地道:「之前也不知道为何,总有几次觉得你和以前真是不一样了。」

晏暄长睫一颤,阴影下的眸色仿佛也被染上了墨,倏然一深。

片刻后他道:「那现在呢。」

「唔。」岑远沉吟少许,「忽然就找到了些熟悉感。」

说罢,他牵动缰绳,让马迈开步子往前走去,显然是不愿就此事多说,于是晏暄也没有去追问那熟悉感来自何处,只是骑马跟在他身侧。

两人都只悠悠骑着马,马蹄声便不如来时那般激烈,混杂在些微的树叶窸窣声中,更像是气氛的调和。儘管这与他们现下该做的事情格格不入,却在这一瞬间製造出了一丝祥和的氛围。

而就在这背景声下,岑远捕捉到其中一抹细碎又清脆的声响。

——那是来自晏暄腰间的佩剑。

岑远闻声望去,就见对方今日佩戴的剑剑柄镶玉,剑鞘通身竟是如青白玉般素雅的颜色。

剑柄处空无一物,显得有些单薄,但不妨碍剑鞘在晏暄暗青衣物的映衬下越发洋溢着如玉般的光泽。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反射在剑上,让岑远眼前一晃。

他微微眯眼,这时就见那剑上忽然覆上一隻手,那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剑怎么了?」

岑远思绪一顿,摇了摇头:「就是没想到你会带上这把剑。」

此剑名为鸣玉剑,是岑远在晏暄十五岁生辰前,特地找了以铸剑闻名的一位老人,求他铸成的一把剑,后来当作生辰礼物送给了晏暄。

现在细数起来,这似乎是他送给晏暄的最后一份生辰礼物。

想到这,岑远又突然想到什么,将视线转至晏暄脸上:「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出征前日,我给你的那枚玉佩吗?」

晏暄很快接道:「记得。」

紧接着,他抬手从衣襟中取出了一枚小巧的玉佩,递至岑远面前。

岑远下意识地伸手接过,用指腹抚摸了一遍玉佩表面,触及到一片规整的凹凸起伏——那是他亲手刻下的「平安」二字。

兴许是因为前几日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又或许是因为这鸣玉剑的光泽与玉佩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岑远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这么一个物件的存在,现下便随口一提,无论对方是否记得,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他没想到的是,四年多过去,对方不仅记得,竟然还随身携带。

更何况,现在也不过只是一场普通的狩猎。

当年在围猎场的时候,他曾为晏暄写了一张纸条,也许诺要在对方首次出征之时再送一件更为正式的礼物。因此后来他很快亲力亲为,先是重金拍下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再是请来一位颇具盛名的雕玉大师,跟着对方学习了数月,最终在大师指点下亲手将那块羊脂白玉製成玉佩,刻上了字。

岑远目光依旧落在那玉佩上,问道:「难道你这几年上战场的时候都会带着它?」

晏暄道:「这是你送的护身符。」

顾名思义,不就是为了随时护他安然无事、平安无恙?

岑远扯了扯嘴角,默默腹诽:可我还以为这几年我们关係疏远至此,你也不会再携带这玉佩了。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将这话挑明,转而微微笑起来:「现在看来,这护身符还是有些用的,你看你现在不就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他将玉佩还给晏暄,顺手撸了把戈影的毛。

「不对,不能说是站。」他揶揄一声,「是正骑着马,还能把这么闹腾骄纵的马驾驭得这么老实了。」

戈影似乎知道这话是在说它,鼻间瞬间呼噜一声,脑袋朝岑远转了过来。后者眼疾手快地收回自己的手,扯住缰绳驭马加速,往前边一溜,大有你喷不着我也拿我没办法的架势。

跑出几步之后,他停下来,回首就见那汗血宝马接二连三地呼出好几声气,显然是在表达不满。

岑远看着那一人一马,也不知为何,忽而就乐了,大声笑了起来。

四周正好是一片看上去没怎么打理过的树林,枝条低垂,正好落在两人周围,就好似在他们身边圈出一方独立的空间。

一时之间,笑声满盈,岑远身着白色窄袖劲装,大半张脸都落在树荫里,显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唯有双眸被日光映亮,恍若深山之中的一汪温泉。

仿佛从小到大都不曾变过。

晏暄目光如炬地望着他,紧紧将那玉佩攥在手心,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小声呢喃:「那殿下可知,护身符寄託的是赠送之人的祝福。」

若是赠送之人不再平安,那自然而然地,护身符便也失去它的作用了。

岑远隔了些距离,没能听清,于是朗声问道:「你说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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