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皮肤极白,脸颊、手臂,被人残暴对待过的青红的指印异常清晰。
鹿见溪眼睛刺痛得厉害,想起了前世,宛如被人攥紧了心臟,脸色一阵阵地发白。
小心翼翼拂开遮住他脸颊的墨发,尝试唤醒他:「温——」
长发遮掩之下,却是一双睁着的眸。
眼眶湿红,像是勉力压抑着惊慌,温顺而柔软地看着她:「……」
鹿见溪心都被那一眼看碎了,心疼和愧疚几乎快要将她淹没。
绷着脸,手指攥得发白。
但勉强稳住情绪,替他解除了禁言咒,又用小刀小心地挑开了绳索:「是哪里受伤了吗?」
温竹的脸色苍白如纸,视线随着她的问话而下移。
车内光线暗淡,他微微撑起身,腹部的衣襟被浸透了,晕染开一大团的深色。
鹿见溪心里一个咯噔。
温竹手指在上轻轻一抹,便沾染上刺目的猩红。
他怔然似地呆坐在那,喃喃:「姐姐,我流血了。」
鹿见溪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
那一刀正好刺在他丹田,
只偏了丝毫,险些毁去了他所有修为。
鹿见溪咬着牙,竭力镇定地安抚住惊慌的温竹,
给他餵下疗伤的丹药,用灵气暂且封住他血流不止的伤口,打算即刻回城,给他找药师。
她驱着马,
整个人崩得像是一柄随时要断的弓。
温竹躺在车厢内,偏过头,贪恋地看着鹿见溪的背影,
看她为自己焦躁,为自己心疼,既惭愧又难以遏制地涌上一股隐秘的快感,连身体的疼痛也变得不值一提起来。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
所以才会在姐姐抗拒他,远离他的时候,仿佛失去了理智。
故意被人劫走,又故意扎伤了自己。
他尝到了甜头。
原来,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
「对不起。」
她背对着他,忽然开口,「全是我的错。」
温竹微微一怔。
鹿见溪脖子僵硬,几乎不敢回头去看温竹身上的伤,「如果昨天我没赶走你,没有托大拒绝秦知雪的侍卫,你就不会出事。」她揉了揉眼睛,直直盯着前路,「我没有照顾好你,前世是这样,现在又是,全是我的错……」
他抿了抿唇,伸手拉住她的袖子,小声,「是绑匪恶人的错,和姐姐不相干的。」
吧嗒——
一声轻响。
是微不可闻的,水滴坠落在地面的响动。
温竹却如遭雷击。
前一刻还窃喜着的人,忽然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了怎样的滔天大罪。
第23章 筹谋
「姐姐哭了吗?」
温竹低声发问。
便见眼前的人揉眼的手一僵,像是不熟练的偷盗者被抓了现行,愣在了原地。
隔了会儿,她放下了手,反驳的声气儿很低,压着嗓子,故意显出份稳重平静来:「没有。」
温竹品咂了一会儿那欲盖弥彰的语调,既觉心疼,又觉可爱得要命。
「那姐姐转过来我看看。」
鹿见溪驱马的动作走形了,迅速抹了两把脸。
「进城了人多,我得看着马。」
温竹:「……」
身后响起窸窣的响动。
鹿见溪一惊,忙转过头来。
见温竹已经惨白着一张脸,撑着胳膊支起身来。赶忙丢开缰绳过去扶住他:「你乱动什么?」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没有应声。
眸子微敛着,长睫在乌黑的瞳下投射出一片蒙蒙的阴影。
鹿见溪脸上烧得慌,她从没在人前哭过,露过软弱的模样。头一遭给人看见,还偏是温竹。
几番复杂的情绪涌上来,越想止住眼泪就越止不住,弄得她很是狼狈,恼羞成怒,「瞧见了?我就是哭了不行吗?给我乖乖躺着!」
她眼前模糊到看不见了,抬起手欲揉去那片水雾,却被一双微凉的手扣住了手腕。
力道奇大。
「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温竹轻轻道。
他瞬间忘记了伪装,忘记了步步为营的筹谋,也自愿放弃了他最有利的武器。
一滴泪,足以让他痛得直不起腰来,溃不成军。
低头,轻柔而珍惜地吻去她的腮边的泪,小声道,「对不起。」
鹿见溪心一抖,猛地瞪大了眼睛。
……
赶到枫亭商会时,温竹已经昏迷过去了。
秦知雪请来高阶药师为温竹诊治,药师瞧了一眼,直摇头:「若是寻常,此等外伤寻常仙者服用一些止血、癒合伤口的的药物,在床上多休养几日便可大好。可这伤在丹田,是他灵气汇聚之所,不会直接接受外来的药力,更会抗拒药师侵入的法力。他如今已经昏迷,无法配合治疗,只能靠自己癒合。难办,难办啊……」
鹿见溪蹙眉,神情有些恍惚。
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手背,方让自己专心凝神去听药师的话,「那可还有别的法子?」
药师重新看了眼温竹的伤,谨慎问:「封印伤口的灵气,是鹿姑娘的?」
「是。」
「鹿姑娘可有尝试为他输入法力,调和他体内伤口?」
鹿见溪滞了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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